“叫监察长过来善后,走吧。”
众人陆续转身,已经倒在地上的安诺德却突然睁开眼来,挣扎着动了动,抬手两枚柳叶飞镖便破空而来。
亚伯特听得风声肃杀,侧眸已见刀光闪烁,一枚已经直逼柯依达的后心而来,他出刀如电,将暗器截断在半空里,另一枚接踵而至,追星夺月,顷刻已至他的前胸,他暗自心惊,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柯依达已经上前一步出手推开他。
锐器割裂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亚伯特只看见她的嘴角抽搐一下,身子已经禁不住栽倒下去。
“公主——”他慌忙扶住她的肩头,触及她背后的肩胛,触感粘稠炽热,心惊了一下,摊开手来,入眼是触目惊心得殷红色。
镖上有毒!
库里迪·凯瑟与奥利维亚一见不妙,早就飞身过去制住安诺德。
而这位西防军的副官只挣扎了片刻,便断了气息。
周遭一片混乱,柯依达的意识却开始模糊,皱了皱眉,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抹金色,只吃力地抽了抽嘴角。
亚伯特拦腰抱起她来冲出私邸。
已经全面控制住局面的另外两位枢机卿,在看到面色惨白的柯依达之后大惊失色。
赫尔嘉紧急调来一辆马车,亚伯特将柯依达抱上去,立即由神鹰军亲卫护送着直往皇宫驰去。
“公主,公主!”赫尔嘉一声一声地唤她,取来丝帕替她擦拭额头不断冒出的细密汗珠,“马上就回宫了,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柯依达只觉得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勉力支撑的意识在不断流逝,她吃力地抬抬眼睑,气息虚弱:“安瑟斯那里,可有消息?”
“已有飞鸽传书,米亥鲁皇子已被拿下待审。”
“下令给监察长,全城戒严,肃清余党,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柯依达缓缓道,“请修格总长负责善后事宜……”
“是,下官会传达。”赫尔嘉忙不迭地点头,“公主,你不要多说话,省点力气,医官就在前面等着。”
柯依达点点头,身体却被铺天盖地的疲倦侵蚀,她仰面看看身边的亚伯特,金黄色的碎发散在她的额头,似曾相识的眉眼近在咫尺,心底却生出些许欣慰来,伸出手去,穿过他的额前奢华的金色碎发,细细描摹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的指尖微凉,却有湿润和暖的气息。
亚伯特咬紧唇,异色的双瞳蓄起朦胧的雾气。
柯依达却仿佛被渐次抽离所有的力气,缓缓地阖眸,垂下手去。
“公主?公主?”
亚伯特怔了一怔,不知何时恐惧与惊慌已然渗透肌骨,他开始惊慌的喊,收紧臂膀,将她微凉的身体在怀中抱紧。
他连喊了几声,终于有泪水潸然滚落下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哽咽之声:“母亲——”
赫尔嘉抬起头来,一时间以为是错觉,她望着面前这个平日桀骜不驯此刻却恸哭失声的年轻人,眸中凝起泪珠。
她转头掀起车帘,曙光已经刺破苍穹,绯色的朝霞铺洒在长长的街道,如鲜血般地瑰丽。
金盏花宫很快便陷入一片忙乱。
十多名御前医官被召入寝殿,从凌晨整整忙碌到日头高升,彻夜未眠的两位枢机卿亦丝毫不敢怠慢,顶着一脸倦容在寝殿外面等候结果。
直到正午时分,赫尔嘉方才带着几位医官缓缓地走出来。
“公主殿下如何?”
“两位大人放心,幸好刀伤不深,毒未入骨髓,下官等已经处理干净了。”为首的医官擦了擦汗,“只是刮骨之痛,常人难忍,殿下又连日劳累,如今已经疼昏了过去,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醒。”
听他这样说,修格与埃森二人交换一下视线,彼此都有些如释重负。
身侧侍立的金发青年双瞳微闪,暗暗攥紧的拳,渐次松开。
修格清了清嗓音:“既然如此,请各位悉心照看。”
“是,下官等先下去开药。”
医官们欠了欠身,陆续退了出去。
赫尔嘉抬起头来,望着面前两位重臣:“修格总长阁下,监察长阁下,公主殿下有口谕,请监察长阁下全城戒严,肃清余党,仔细查问,不可放过可疑之人!请修格总长协助处理善后事宜。”
“下官等领命。”
两位枢机卿领命而去,临走时埃森·凯瑟侯爵着意看了那金发的神鹰军中将一眼,湖绿色的眸子深不可测。
修格冷眼,看在眼里,未动声色。
赫尔嘉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看了一眼负手挺立的亚伯特,走近前去,低声道:“你也去歇歇吧,我叫人收拾个房间给你,这里有我在,不必担心。”
亚伯特却没有动,只是缓缓地,将目光移向寝殿的门口。
赫尔家看着他怆然的样子,叹了口气:“至少,去把这身血衣换了,身上的伤口也该处理一下,不然,她醒来看着,不更心疼?”
她的声音低缓,却又无可反驳,亚伯特缓缓地收回眼神,蓝黑两色的瞳眸里终于有了一丝闪动的微茫。
博尔瑟芬行宫。
一场大火足足烧了大半夜,拂晓之时才渐次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