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海因希里微微一愣,嘴角挑起一抹讽意:“也许吧,只不过当年内忧外患,我还不至于背弃军人应有的操守,可即便如此,陛下与你,也未曾真正对我放下戒心。”
“那是因为,你原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柯依达淡淡地道,“身为主君,不可能杜绝属下的野心,可却要始终把握好控缰的力度,免得有一天反受其害。”
“那么你呢,柯依达。”海因希里突然反问,见她微微一怔,反而轻轻笑起来,“如今陛下对你的信任,恐怕也不如以前了吧?”
柯依达抬起眼睑,目光锐利。
“我记得就算是非婚生子,只要有皇室嫡出血缘,那就仍然具备继承人的资格?”海因希里毫不畏惧地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意味深长“那个孩子,可不是池中物啊……”
柯依达沉默良久,然后冷笑了一声:“所以呢?”
“你为这个帝国,南征北战,戎马半生,耗尽了青春热血,失了爱人舍了骨肉,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个位子?”海因希里缓缓地道,然后摇了摇头:“换成我是陛下,我也不敢保证。”
柯依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片刻,却道:“你既然清楚这一点,便该知道,就算安瑟斯废了,我也不可能让米亥鲁坐上储君之位,毕竟帝国除了他二人,还有一位男性继承人在!”
“可你母子二人,现在都在我手中。”海因希里平静地叙述事实,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过身来立定,将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看她。
周遭的空气凝滞沉重,柯依达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一旦储君的噩耗传来,我希望你可以写一份奏表,请立米亥鲁为皇储。”
“海因希里。”柯依达幽幽地道,“倘若连我的亲哥哥都不能完全的信任我,那么等米亥鲁登位,你索罗家一手遮天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母子二人?”
“怎么不可能?”海因希里却道,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平缓柔和,“柯依达,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在柯利亚回廊大营所说的,现在,我的承诺依然不变。”
柯依达怔然,过了很久方才反应过来,僵硬了片刻,猝然便将手中的红酒泼到了他的脸上。
她站起来转身径直往门口走去,海因希里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一任冰凉的绯色液体顺着脸颊淌进军装的领口。
柯依达却在门口停下来,透过门的缝隙,她隐约可以看见走廊里隐隐的刀兵。
她转过身来,却出奇的平静,微微抬了抬嘴角:“海因希里,你今夜彻夜不眠,甲胄在身,佩剑悬腰,不是为了与我聊天吧?”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她只兀自继续道:“你只是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也罢,我陪你等。”
博尔瑟芬行宫,火光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
安瑟斯已入重围。
成千上百的黑衣死士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欲将他与凯伊淹没,军刀佩剑,利刃缠身,寒光灼灼,将空气撕裂成碎片。
他虽是冲杀于万马军中面不改色的战将,面对如此悬殊的敌我比例,仍然不免吃力。
更何况,对方个个都是暗杀营中的精英,伸手诡秘,来去如风,杀人无形。
凯伊手中军刀刀口已经发钝,持续的战斗让他渐显不支之态,一个不留神,被人用套索绊倒,趔趄倒地。
安瑟斯吃了一惊,虚晃一剑架开面前的兵刃,正欲来救,斜刺里已有数道牛筋套索风驰电掣而来,趁其不备,扣住双腕,缠住双脚,一时之间竟不能动惮。
“殿下!”
凯伊看得心惊胆颤,挣扎着要起身,脖子上却早已被架上明晃晃的军刀。
一直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的米亥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过来,看着被缚的安瑟斯:“如何,我亲爱的哥哥,看来今天败在这里的人,是你啊!”
年轻的皇子掩饰不住胜利者的骄傲。
安瑟斯看着他,整个人却已经镇定下来,他不发一言,苍冰色的眼睛出奇的平静。
“虽然很遗憾,但是哥哥,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
米亥鲁这样说着,却并没有任何惋惜的表情,抽出腰间的佩剑,杀气扑面而来。
“米亥鲁。”安瑟斯突然开口,“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佩剑停在半空里,米亥鲁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米亥鲁。”安瑟斯轻轻地道,“你看看后面。”
话音未落,周遭已经炸开一片血光,悲鸣之声直入云霄。
他慌忙四顾,但见不知何时,已有两彪轻骑冲入寝殿,军刀挥舞,箭无虚发,数百死士尸横当场。
他骇然变色,回头看时,正见深蓝色长卷发的男人一马当先数箭连发,正中那套索的锁扣。
束缚顿时解开,安瑟斯早就鱼跃而起,一脚踢开身侧制衡他的黑影,迎头便将米亥鲁踢翻在地,踩住他的胸口,反手一剑架上他的脖子:“都给我住手!”
声音洪亮,掷地有声,震得周遭负隅顽抗的死士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面面相觑,贝伦卡已经带着帝都军冲杀进来,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