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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随同他平定动乱的其他人等,国防部也在第一时间拿出了嘉奖的方案,但让柯依达感到诧异的是,安瑟斯本人却在私下里提出了人事调动的请求。
“你说什么?”虽然身为皇子,但安瑟斯在军中一直恪守本分,甚少干涉她的各项,冷不丁提出这样的请求,到叫柯依达略略感到吃惊,“调亚伯特和路西尔回帝都?”
“是,姑姑。”
正是夏末时分,帝都的暑气尚未退散,深浓的暮色之中,隐约还可以听见错落的蝉鸣,安瑟斯站在柯依达的书桌前,烛火将脸庞英挺的轮廓描摹地格外清晰,柯依达抬头打量他许久,方才缓缓地开口:“这次凭他二人的表现,不用你说也不会有不同程度的嘉奖,但你突然提出调他们回来……”
她顿了一顿,眼底沉了沉:“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安瑟斯微微垂下眼睑,柯依达的反应倒是在他意料之中,虽然一时没有松口,但并不是毫无可能,他抬起眼来,深深吸了口气:“我需要自己的力量。”
柯依达苍色的瞳微微一动,声音不高,但还是加重了语气:“结党营私可是大忌。”
“姑姑,我记得很多年前,你曾经问过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柯依达抬起眼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说话,只静静等着下文。
“从小我没有母亲,虽然有姑姑的庇护,可也懂得谨慎自制,不该争的从不去争的,如果不是后来进了军校,恐怕也只是个与世无争庸碌无为的皇子闲人。是这些年在军校历练成长,在战场冲杀喋血,就像您当年说的一样,在那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有了自己的生死之交,有了足以自豪骄傲的资本。我曾以为成为一个优秀的帝国军人是我此生的目标,可是如今看来,大概太过浅薄了。”安瑟斯缓缓地道来,“身为皇族子弟,即便想要置身事外,也难免被拖进权力争夺的泥潭,旁人既然已经伸出了獠牙,我总要想办法自保。”
柯依达皱了下眉,明白他的所指。
“你遇刺的事情,我正在查。”她推开案头的文书,“虽然并不能确定背后的主谋,但是你想的也没有错,这次皇帝派你前往迦兰,确实存有历练的意思,他已经开始考虑皇储的人选,但至于是你,还是米亥鲁,偏向并不明显。不然也不会让米亥鲁监修纪念碑林的事情。”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安瑟斯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米亥鲁的那点心思,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不管是皇帝还是我都心知肚明。”柯依达明白他的意思,只管淡淡道来,“不过这次他未必敢轻举妄动,主动请缨监修碑林工程,一是为了立功,二也是为了避开你的锋芒。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生母身份高贵,舅舅又手握重兵,对于储位的执念远你来的深,将你视作对手是迟早的事情,有些事情,你确实是避无可避。不过安瑟斯,你既然有了此心,便要有该有的觉悟。”
最后一句,加重了咬字,安瑟斯听来,似是极受震慑一般,眼底微微一动。
自古以来,围绕那高高在上的蔷薇玉座展开的争斗,永远都是流血漂橹惨绝人寰,舐犊之情、手足之义,都在其中丧失殆尽,血缘大厦分崩离析。
安瑟斯顿了一顿,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姑姑,我想成为像父皇那样……不,是比父皇更适合的治理整个帝国的人。”他缓缓地道,“所以,请帮助我吧。”
柯依达深深一口气,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青年,蓦然惊觉时光荏苒,当年稚嫩怯懦的男孩已经是帝都军里功勋卓著的新锐军官,假以时日,或许会在帝国漫长的历史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吧?
“当年我问你的话,总算是给了我一个答案。”她似是叹息了一声,略略抬了抬嘴角,“但是安瑟斯,你选的这两个人,路西尔是埃利斯家族的继承人,虽然行政部屡屡有人上书皇帝立储,但修格枢机卿从未表明态度,你确定他会站在你的一边?”
“路西尔少年便有才名,身后有埃利斯家族的支持,我是想将他争取过来,至于亚伯特,我与他相交多年,知根知底,自然是可以信赖的。”安瑟斯不紧不慢的解释,却柯依达紧蹙着眉,略顿了顿一下,语气稍有迟疑,“姑姑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性情乖癖,倨傲自负。”柯依达冷冷地看他,“这也就罢了,你有看过他的眼睛吗?冷漠、无畏、倔强,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还有那隐藏得极好的野心!”
“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养母酗酒无度,忍受着众人的白眼孤独地长大,在军校里因为失手误伤人命削除学籍,独自一人前往冰天雪地的西北,与风浪搏击,与海盗厮杀,忍辱负重历经千辛万苦一步一步踏着敌人鲜血的走到今天的位置,那样的人,他比谁都更渴望权力,渴望着有一天都跪在他的脚下!安瑟斯,你虽然从小不受陛下的宠爱,可你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这二十年来也算得上平顺,你所经历那些挫折,你的执念,远不如他!你自认为了解他,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野心膨胀到你无法驾驭的时候……”
柯依达这样说着,不自觉却染上了几分少有的激烈情绪,喉咙里竟有难以言喻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