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这个,修格,单就她的提议来看,你以为怎么样?”
“柯依达的军事才华足以独当一面,但是陛下,这只是平时的柯依达。现在的柯依达,是不可以用常理来估量的。”
“难道现在她就会失去应有的冷静和理性了么?”
“向陛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证明她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修格犀利的眸光一闪,平日里孤傲的气质添了几分决然。
皇帝沉默许久,苍冰色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暗流在夜光里汹涌。
“痛定思痛,当年母妃去世,基米尼家族毁家灭门的时候,朕也是这样过来的。”
蓦的,缓缓地道。
皇帝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前方,仿佛是在追忆逝去的逝水流年。
修格愕然,收敛了凛冽的神色:“陛下,这是险棋,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帝都局势没有真正稳定,菲利特不能动。”皇帝摇头,继而苦笑,“更何况,你以为朕驳回她的请求,她就不会乱来了么?”
柯扬弥留之际,没有理由不会把那件事情告诉她。
“陛下?”修格一愣,沉吟了片刻,“陛下,下官不知道陛下与柯依达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但是下官斗胆说一句,陛下的纵容,对柯依达本人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皇帝看了他许久:“你的话,跟老师还真是像呢,修格?”
修格埃利斯讶异的发现皇帝叹息着微微闭上眼睛的时候,像雕塑一样精美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疲倦的神色。
当天晚上皇帝的心情并不好,芙妮娅阿格丝送上宫务处按例送上来的请求正式册封阿奎利亚斯下一任家主即柯依达阿奎利亚斯伯爵小姐为女伯爵的奏本的时候,皇帝刚刚从浴室里面出来,白色的浴袍慵懒的披在身上,胸前露出一段象牙色的肌肤,海蓝色的长发湿漉漉的贴着,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他从架子上取下82年的红酒,斟起一杯琥珀色的晶莹液体的时候,手势苍凉而落寞。
芙妮娅有一种错觉,这时候皇帝整个人仿佛浸透了大海一般的忧郁。
他修长的手指游走在沙沙作响的纸页间,懒懒的叹了声便推到一边去。
“陛下?”
美丽的女官长露出恍惑的神情来。
贵族爵位的继承要得到皇帝的承认,虽然只是形式,却也是定例,虽然并不清楚那位犀利冷淡的伯爵千金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过往,但芙妮娅毫不怀疑她在皇帝心中占据的分量,也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顺利成为女爵的可能性。
但看起来,皇帝似乎在困扰着。
“如果柯扬早点结婚就好了。”蓦的,听到皇帝幽幽的叹了声,“那样的话,朕还算可以为阿奎利亚斯家族做一些事情……但是现在,朕终究是欠了他,欠了整个阿奎利亚斯家族的……”
“陛下?”芙妮娅突然感到无措,皇帝身上突然流露出来哀伤气息像潮湿的空气一样渐次包围了她,这在平时并不多见,“伯爵小姐不是还在么?”
皇帝苦笑了一声:“她向朕索要北疆军的军权和整个北疆战线的指挥权。”
女官长好看的眼睛晃过几丝震惊:“陛下打算给么?”
皇帝凛冽的苍冰色眸子一闪,莫测的光芒。
芙妮娅慌忙低下头去:“下官失言了。”
皇帝却是久久地沉默。
“朕曾经对自己许诺,无论她要什么,朕都会给的。”良久,幽幽的叹了声,转身望向窗外茫茫碧落,“但是现在朕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朕能给得起的。”
“陛下,是不相信伯爵小姐的能力么?”芙妮娅抬起美丽的茶色眼睛,静静的望着眼前风华绝代的男人,忽而轻浅的笑起来,“下官斗胆以为,陛下的心中早已有所决断了。”
海蓝色长发的男人看了她许久,唇角绽出苍凉的笑意来:“其实你很聪明,芙妮娅,只是自从朕登基以来,你越来越善于掩藏这种聪明了。”
“陛下?”
“老师去世,柯扬阵亡,亲历过那场劫难的人,似乎也只剩下你我了。”伸手执起女子的手,指尖细细的纠缠,苍冰色的眸子里仅仅流露单薄的温度,言语漫不经心,“晚上留下来可好,芙妮娅?”
晚上留下来,可好?
女子琢磨出其间的暧昧气息,骇然惊觉般的抬头,却见男人苍冰色的眸里一抹隐忍的孤寂如雪,瞬间便被摄住,缓缓地低下头来:
“听从您的吩咐,陛下。”
次日,皇帝波伦萨亚格兰亲自批文,沉重悼念北疆军军长柯扬阿奎利亚斯伯爵,授予金勋军绶,同时不顾国务省重臣的反对,授予柯依达阿奎利亚斯上将衔,出任北疆军军长,同时全面负责北疆战事。
与任命书同时到达的,是皇帝一纸密函。
简单的一句话: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轻飘飘如羽毛一般的离了掌心,翩然的擦着黑色的军装落下来,覆盖了军靴。
黑发苍眸的女子用修长的指尖扣起银色的绶带,白色的披风一转,出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