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去学医呢?”
“小泽.........学医.........”
话音刚落,楚笠的神志已经濒临涣散的临界点,到楚却泽说道“不喜欢学医”的时候,已经再也听不进任何东西,只是像前半生那样,固执地要求楚却泽继承他的事业:
“出国........学医.........”
“楚家.......不能没有医生..........”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记录心电的机器陡然发出“滴——”的一声,上面抖动的线段骤然变的平直,听到动静的医生们顿时冲了进来,慌乱地将楚却泽推开,用力做着心脏抢救。
楚却泽被推的踉跄几步,后背抵在冰凉的墙面上,眼睁睁地看着医生在坚持做了十几分钟的心脏强求后,遗憾地向楚敛玉宣布了楚笠的死亡。
在医生宣布楚笠死亡的那一刻,楚却泽大脑嗡的一声变的空白,面前闪过一丝白光,脑海中空白一片,神情茫然,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沿着墙面滑下,坐在了地上。
他只觉头晕脑胀,好半晌才逐渐恢复理智,忍着骤然如同电报炸响的耳鸣撕破耳膜的痛楚,慢慢地将脸埋进紧抱的膝盖里,无数的情感纷纷扬扬地涌上心头,有愧疚、庆幸、悲痛、无措和茫然,无数的负面情绪宛若一座大山,几乎要将他压垮。
那个带给他一生童年阴影的人已经死了,但是楚却泽却觉得自己仍旧未曾释怀。
想象中的解脱没有到来,楚却泽只能比之前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心中那一点残念,似乎只有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中沉重的窒息感才能得到些许缓解,让他能在那些自我厌恶的情绪里,劈开一方净土,稍作喘息。
他喜欢的东西很少,现在只剩下祁有岁了........
谁也不能把祁有岁抢走,谁也不能.........
然而,被楚却泽一心惦念的祁有岁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楚却泽这边发生了什么,苦着脸被祁有岁从床上薅起来,不情不愿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这题选D,事物是呈螺旋上升式发展的。”
祁轻筠坐在祁有岁身边辅导他写作业,看着祁有岁痛苦地抓头发的模样,简直要怀疑祁有岁是不是自己儿子了,不然怎么能笨成这样:
“为什么那么简单的政治题你都能选错?”
“谁知道螺旋上升式发展是怎么发展啊,这些人就不能说点人话吗?”
祁有岁捂着耳朵,痛苦地用额头撞桌面,从喉咙里发出动物幼崽般的小声嘤呜声。
他错了,他再也不想找个爹了,怎么没人告诉他爹除了会给自己做饭,还会强迫自己在睡前完成周末作业啊?!
“事物呈螺旋上升式发展的意思是,发展似乎是在重复以往的阶段,但它是以另一种方式重复,是在更高的基础上重复。*”祁轻筠极其耐心地给睁着一双茫然眼珠的祁有岁补课:
“这是唯物辩证法的观点,所谓发展,是指事物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变化趋势,其实质是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灭亡。”
“.......听不懂。”祁有岁只想摆烂,“头好痛,不想学习。”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题给做了。”
祁轻筠看不得儿子是个文盲,揪着他的耳朵强迫他清醒,不准睡,“这题,选C,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祁有岁咬着笔头,不情不愿地听着祁轻筠给他讲题。
好在祁轻筠足够耐心,祁有岁也不笨,很快就跟上了,手中的卷子逐渐消失,很快就在十二点到来之前,成功做完百分之八十。
“嗷——”
祁有岁被祁轻筠“恩准”上床睡觉时,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像是怕祁轻筠反悔般,飞奔扑上床,在那张大床上滚了一圈,像是抱怨般拖长音调:
“累死我了.........”
“这就累了,等高三更累。”
祁轻筠瞥了他一眼,走过去给正蹲在地上铺被子的钟雪尽搭手。
“没事,我来。”
钟雪尽之前在等父子俩的时候就顺便把作业做完了,所以现在在替祁轻筠铺被子。
祁轻筠租的房子只有一件卧室,虽说床挺大的,但是给了祁有岁睡,夫夫俩只能睡地上了。
“唉,你们.......”
祁有岁和祁轻筠呆久了,不知不觉也多了一些明辨是非的能力,看着准备在地上打地铺的夫夫俩,不安地踢了踢身下松软的被子:
“你们........”
他“你们”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俊秀的眉眼皱在一起,像是有些纠结和为难。
“没事,你睡床上,我和他睡地上。”
祁轻筠看出祁有岁的纠结,了然地安慰道。钟雪尽怕冷,祁轻筠不放心他一个人睡地上,特地加厚垫了几层被子,才让他睡上去。
钟雪尽笑了笑,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随即走回房间放到了桌子上,防止祁轻筠半夜醒了想喝水,去厨房时撞到椅子角受伤。
两个人上辈子同床共枕多年,对彼此的习惯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