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人总有藏不住心思的。
埃文斯说这是谬论,最后上升到外貌歧视的高度。钟凛选择闭嘴,老外的思想自由常常令他怀疑这份友情的必要性。
“关于夏天,”钟凛放下咖啡,颇为惋惜,“孩子不错,可惜家里条件拖后腿。以他的成绩,保研到国内顶尖大学不成问题,出国也是有希望的,可惜他志不在此。教了这么多年书,这是少有的叫我上心的好孩子,他想毕业赚钱,我这个当老师的能够理解,但是赚钱总得先毕业,你说是不是?”
钟凛足够委婉,像是生怕抹了舒晚风的面子,毕竟是他先拿乔,叫人家帮忙管管教务,谁成想对方上来就抓他爱徒的小辫子,这事儿闹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嘛。
好在舒晚风虽浸淫国外风气多年,仍旧保有抽丝剥茧的感悟力,将钟凛的话理解得十分到位,“放心,没想为难您的好学生。”见钟凛满脸不敢信,只得多说一句:“夏天曾经是我关系不错的弟弟,多年未见,逗逗而已。”
原来还有隐情?钟凛来了兴致,追问:“关系不错?不错你还这么逗人?不怕给人逗急眼了?”
搞学术久了,钻研精神会延续到日常生活中,实则就是八卦。
舒晚风被三连问问得失笑,往后一靠,双手交叠着抵在腿上,说:“总之不会害他。”
钟凛用品茶的姿态咂摸着咖啡,“行吧,反正这事落在我手里也是不好处理,学生、同事、领导,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如果偏袒夏天,总归是落人话柄,交给你反倒是好事。”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替夏天争取一下主动权,“别真欺负人啊,你那序言我还差个结尾呢。”
“放心就好。”舒晚风毫不受威胁的样子,仍旧微笑以对,“礼也送到了,今日就先告辞。”
见他要走,钟凛想起早晨出门前自家老婆的敦促,清了清嗓子说:“不去见见小孟?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小孟是个好姑娘,工作能力也很不错。”
舒晚风这会儿又没了刚才的领悟力,非常不解风情地给二人关系定论:“认识而已,没到特意打招呼的程度。”
说完开门离去,留钟凛一人面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暴击,他老婆成天嚷嚷要给舒晚风和孟静斜做媒,得亏没开口。
夏天不知道钟凛为了见舒晚风特意调了课,等到下课才发现在401教室里上课的不是钟凛,只好又去办公室找人。
钟凛的办公室幽深安静,少有人来打扰,夏天到时,看到有人背对着他朝楼梯口走去。那背影挺拔高大,舒展的臂弯里搭着一件浅灰外套,手抄进兜里时,后背的蝴蝶骨随之而动。
不用看脸,就知道是个帅哥。
夏天捏捏自己的胳膊,心想以后有机会也该健健身。他身材颀长清瘦,脸又长得显小,二月份的时候还有个不开眼的星探让他去演什么高中生,当时就把二十三岁的成熟男子夏同学气坏了。
钟凛正好推门而出,见夏天神游似的杵着,微微心虚地问:“没去兼职?”
夏天回过神,带着那种乖孩子的甜笑,“都辞了,老师,您有访客?”
“好友的学生,才回国,过来替他老师送点东西。怎么,遇见了?”
“看到了背影。”夏天羡慕得直叹气,酸溜溜的,“又高又帅。”
“行了,你也不差。”钟凛勉强替舒晚风保持神秘,知道夏天找他必是为了学分的事,故意着急忙慌地往外走,“有事没事?还有五分钟上课了。”
夏天过来的路上已觉得过于莽撞,忙说没事,要帮钟凛拿课本,钟凛恐怕自己憋不住说些有的没的,指着好学生的鼻子开始教育:“还有几天就答辩了,没事别乱逛,回去改论文,今天下午就要交纸质版了吧。”
夏天无言以对。
另一边,舒晚风才走出财大,就收到了钟凛的微信轰炸。
“夏天急了,来办公室堵我了!”
舒晚风拿着手机,一转头,看到夏天正朝大门走来。
校外车辆不准入校,只能停在门口的树荫下,司机老陈刚要招呼舒晚风上车,下一秒看到他们舒总藏到了繁花堆积的木兰花树旁。
晚春欲暮,莹润的木兰花在枝头微颤。
风过花落,舒晚风接住一朵白色玉兰花,抬眸望向和朋友打招呼的夏天,见阳光洒在那孩子的柔软发梢,里外透着可人疼的生动美好。
那样的生动美好,曾几何时也是他无比贪恋、觊觎过的。
舒晚风驻足良久,始终没有多余的举动。
指间的木兰清香四溢,就像很多年前家里的那座花房,每当入夏时节,花香便会更盛。
收回追随夏天的目光,舒晚风将那朵木兰递到路边的花丛里,好生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