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冰敏锐地发觉气氛有些怪异,但寄虹未留意丘成的表情,问过小夏的伤势,又问丘成:“你没伤着吧?”
丘成摇摇头。
“那你今晚能上工吗?”
丘成未及答话,小夏就抱打不平了,“二小姐,他两天没合眼了,心里又难过得很,刚才都昏倒了,你还要逼他上工?你心里只有窑厂吗?”
寄虹瞪大了眼睛,“小夏!你……”
小夏自己受些气没什么,可就是看不得丘成受委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严冰急忙摆出家长的做派,挡在中间隔开两人的瞪视,“都不许说了。”示意寄虹回堂屋去。
丘成说:“我这就回窑厂。”没跟小夏打招呼便出了屋。
严冰跟出来,“别勉强,我建议你好生休息几天。寄虹的话别放心上,她其实挺关心你的。”
丘成摇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你既然叫我‘大哥’,什么话都可以讲给我听。”
丘成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严大哥,你说女子能干火工吗?”
“怎么问起这个?”严冰觉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我从没听说过。”
丘成手按在院门的门闩上,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某处,手底下无意识地拉来推去,心里也跟着拉锯一般。
过了好久,他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缓缓拨开门闩。“严大哥,替我跟小夏道声歉,窑厂事忙,我以后不来看他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回到屋中,寄虹闷闷不乐地抱怨,“小夏和玲珑都那么说我,可他们压根不知道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前几日小十万的工银散出去,霍记就成了个空架子。若是海商的货再交不上,那我就得摘匾了。”
严冰看她嘟着嘴,小女儿情态十足,原本想要说教的心思全没了,只笑微微地看她。
寄虹也觉出自己像在跟他撒娇呢,讪讪住了口,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叠纸胡乱翻看,却见几十页都是密密麻麻的鲜红指印,惊讶地看向严冰,“这是……”
严冰苦笑,“当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到万民书。”
寄虹就明白了。再看书上所言,不出所料是协饷与招兵二事,民怨深重。
她愁云惨淡,他何尝不是步履维艰?
可她问起情形,他只一笔带过,“还好。”又扬起笑容,“不说这个了,有个好消息,贡瓷顺利抵京了,沙坤的船队已经返程,年前准定能到青坪。”
寄虹大喜,“那真是好,薇姐能和沙坤过个团圆年了。”
然而,沙坤的船队年前并没有到,过了年依然音信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约约约约约约约”的两个地雷,比心~~
☆、乍见翻欢梦
伍薇每天到衙门口等消息,从第一班驿马进城等到城门落钥。
严冰到县衙时,不出意外又看到她早早立在角门外,不远不近,不引人注目,但也无法忽视。
伍薇照例问他:“有消息吗?”
“从前几日收到船队在白岭被劫那个消息之后,就再没有音信了。”严冰没把人员全部失踪的消息告诉伍薇。
她平静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城门方向。也许午后会有下一班驿马到来呢。
严冰看她要继续等的样子,忍不住又劝,“先回宝来可好?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去通知你的。”
“我还是想在这里等,哪怕早知道一时半刻都好。”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他劝过很多次了,印象中她不是执拗的人,但这次分外执着,已经把自己站成一道定时的风景。
从街角转入这条路的一行人,是这些天来衙门口的另一道风景。
他们同往常一样围在大门前,不吵嚷,不激愤,彬彬有礼地又一次求见曹县令。得到的回答依然同前几天一模一样,“不在。”他们也有着窑人锲而不舍的脾性,打算照旧静默但坚韧地守候。
严冰叹了口气,离了伍薇,向请愿的众人走去。
领头的方掌柜迎上前来,“曹县令有示下吗?”
严冰颔首,但并无喜色,“诸位进督陶署一叙吧。”
袁掌柜并不动身,“督陶署的茶再好喝,也架不住天天喝。严主簿,若真有示下就直说吧,喝茶劝诫之类不必了。”
“诸位的请愿书曹县令已过目,”严冰非常直白地转述曹县令的话,“他的意思是,协饷一事诸位若实在有困难,可以人丁代替,男子入伍即可;若不能入伍,可捐资助军,每丁五百两白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方掌柜发难道:“当初不是说好参与贡瓷的商家不会抽丁吗?”
“惭愧得很,我已力劝,但是……”
众人自然明白“但是”什么。袁掌柜缓和气氛道:“想必严主簿会为瓷行从中斡旋吧?”
严冰十分为难的样子,“这……钱数上面,我倒可尽力一试,至于其它,曹县令是下了必成的决心的……”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明显的眺望远处的动作。
众人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长街的尽头,一队城防军列队向这边行来,枪尖上的寒光惊魂夺魄。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