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川低头审视菜单,表现得相当低调,仍然吸引了女服务员的目光。两位服务员先后走近,脸颊绯红,绕在谢平川身边,婉转又温柔地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们想吃什么?”
徐白接话道:“今天这顿饭,我请你吃。”随后又说:“我一直请你吃。”
谢平川勾选了几道菜,完全迎合徐白的口味,有意无意道:“今天早上,我在你奶奶的面前,说了大话。”
他等着徐白点餐,也不顾别人在场,就自说自话:“我想哄她高兴。我问了主任医生,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七十,如果病人状态好,比例还能升高。”
徐白点了清淡的菜,多要了一杯白开水,方才回答道:“你没有说大话,哥哥。”
时光仿佛在一瞬间倒退,退回了谢平川十八岁那年,遭到几所大学拒绝时,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夜。
彼时少不更事的徐白,也像今天这样,郑重地鼓励道:“你会事业有成,婚姻美满的,我永远相信你,哥哥。”
第53章
谢平川和徐白吃完饭, 心情好了不少。
但在结账的时候, 徐白抢先一步,冲动地付了钱,而谢平川捧起饭碗,遥望着徐白的背影, 又注意到服务员饱含深意的打量——他便有了一种, 近乎于吃软饭的感觉。
等徐白回了座位, 她垂首没再说话,只是拎起了皮包, 将手机放了进去。
谢平川扫了一眼菜单,在心中算出了总价。他把手伸进衣兜, 清点出一沓纸钞, 连带着发皱的五块、十块, 交到了徐白的手里。
他道:“怎么能让你请客?”
徐白接到了钱,只觉分量颇重,她轻咳一声,道:“你别和我客气啊。”
话虽如此, 为了照顾他的面子,那一沓钱,徐白还是接受了。
饭店之外,冬风“簌簌”地吹, 太阳被云层遮挡,街头巷尾晦涩阴凉。
他们并排行走,走向了停车场。谢平川拎着一串钥匙, 在一排汽车中逡巡,最终停在一辆普通的轿车面前,站定良久,缓缓拉开了前门。
饶是徐白有心理准备,在当下的这一刻,她也忍不住问道:“你的保时捷……和路虎越野呢?”
谢平川蹲在轮胎前,没有回答徐白的话。
因他默不作声,显然受了委屈,徐白心疼不已,安抚道:“我觉得不同车型,其实也差不多……就像伦敦的双层巴士,无论坐在第一层,还是第二层,都能到达目的地。”
她顾及他的自尊,温和道:“我们回家吧。”
“我没有工作了,”谢平川忽然道,“夜里经常失眠,你也不在身边。”
停车场光线晦暗,墙角幽深逼仄,谢平川蹲在这里,半张脸被阴影埋没,仿佛失去了从前的光环。又因为衣裳单薄,能看出脊背挺直,仍有风度出尘之感。
徐白瞧不清他的表情,她便陪他一起蹲着:“工作没有了,还能再找。你的学历那么好,大不了我们跳槽。”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义愤填膺。
这是能力给予的底气。凭借她的知识和经验,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一事无成,流离失所——谢平川亦然。
人生在世,首要的一点,是安身立命。家庭构筑在事业之上,因为日常的衣食住行,都要倚仗金钱的供养。
徐白不清楚谢平川的经济状况。她搭上谢平川的肩膀,正准备再说两句,又听谢平川开口道:“这次官司打不好,名声亏损,跳槽也很难了。案件涉及病毒库,牵扯范围太广,稍有不慎,还有进监狱的可能。”
停车场内,氛围相当安静。
谢平川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小树枝。
他拿着那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恍然如年少时,被母亲责骂的样子。
徐白小时候偷懒,偶尔会缺一次作业,到了检查作业的前一天,慌不择路,就跑去找谢平川,问哥哥应该怎么办。
谢平川根本没说,有什么解决方法。
他直接动笔,帮她写完了作业。
他那时就会模仿字迹,而且一边写字,一边给徐白讲题,他擅长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果然是一位天资聪颖的人。
长此以往,徐白遇到难题,第一个跑来找他。谢平川的母亲见状,并不怎么高兴,旁敲侧击地告诉儿子,你不是免费的家庭教师。
谢平川受了批评,就会像现在这样,用树枝在地上画圈——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徐白回想起来,心中唯有万千感慨。
“你不会进监狱的,你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徐白一本正经,又大义凛然,“那些栽赃你的人,他们才要吃牢饭。”
她有一肚子的火气。
常言道“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你喜欢的人所讨厌的,所受到羞辱和责备的,也能滋长几分恨意。
谢平川道:“律师正在筹备,我不用上班了,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同事们相互猜忌,交际圈不方便出面……我有点寂寞。”
说话的声音渐低,临到最后,竟然有些听不清。
谢平川今年二十九岁,徐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听他说过“我有点寂寞”这种话,他给人的印象,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