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依说完,将剩下的半个糯米馍馍也放进了嘴里。
直到他将一整个糯米馍馍都吃进嘴里,他还吃不出味,然后厚脸皮地和达木道:“大哥,你应该多做几个给我的,一个我都吃不出味道来。”
达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巴依。
巴依的味觉,已经开始没有了。
巴依本是笑着,可他才说完话,他便忽地闭起了眼,趴倒在了达木身上,竟是睡了过去!
达木不惊不诧,反是抬起手摸了摸巴依的脑袋,轻声道:“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整个木青寨,至少还有你一人是带着欢笑入睡的,这就够了。”
曾经他醒来时他也以为他还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会疼会流血会知道食物的味道,可当他想起一切,他才想起他早已经不算是个人,一个活人当拥有的所有感觉,他都不再拥有。
不会觉得疼,不会流血流泪,味觉嗅觉等等,他都不再有。
他不想巴依也变成这样,他不想巴依想起一切来,所以他选择在巴依还没有想起过往还能算一个“人”的时候让他再次睡去,哪怕他才醒来不过三天而已。
达木“陪着”巴依再在这榕树下坐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睡着了”的巴依放平躺到地上,而后站起身,拿起树杈上的火把,离开了。
从他抬脚离开的那一刻起,他没有回过一次头。
木青巨树下,老族长的故事开始了。
“千年前,这十万大山中多了一个小寨子,一个搭建在一棵大树上的小寨子,为什么要把小寨子建在大树上呢?因为巫姑说那棵大树有天地灵气,能保佑寨子,所以寨子就建在了大树上。”
“说来那棵大树真真是个祥物,真的一直保佑着寨子,整整五百年,寨子无灾无难,不管山中部族间的厮杀还是外边的人闯进大山来,这些祸难从不曾落到过这个寨子,一直到五百年后。”
“五百年后的一天,寨子里降下一个新生命,一个男娃儿,这男娃儿不仅生来就会睁眼,才长到三岁就聪明得不得了,再长大一些就更是了不得,简直就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不管是什么,只要一点就会,然后有一天,已经十岁的男娃儿忽然指着一直以来保佑寨子的大树对寨中巫姑说:这大树中有一把剑,一把很锋利的剑,是这把剑给了寨子福祉,一直保佑着寨子。”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巨树中会藏着一把锋利的剑,也没有人怀疑男娃儿的话,因为当那个男娃儿拥抱巨树的时候,寨子里的大家全都看见了那把剑,藏在巨树树干中的那把剑,那就是寨子的守护神,是寨子的宝物,因为有它守护着寨子,所以寨子才会有五百年的平和无忧。”
“后来,过了几年,那个已经长成少年的男娃儿离开了寨子,说是要大山外边去走一走看一看,到时学些外边好的东西回来教给大家,会让寨子变得越来越好。”
火光在老族长的浑浊的眼眸中晃得厉害,沈流萤觉得,他是在忍着极大的悲伤说这个故事,可既是明明说出来会让他自己伤心不已的故事,却又为何偏要说不可?
一直沉默着的巫姑这时沙哑着声音开口了,“树石老弟,你要是说不下去,就换我来说吧。”
“难道换了老阿姐你来说这个故事就会改变了吗?”老族长笑着摇了摇头,用苗话道,“不了不了,还是我来说吧,老阿姐你心中的悲伤可不比我少啊……”
巫姑没有再说话,倒是棵里的阿娘放在膝上的双手颤抖不已,显然是老族长说的这个故事触动了她心底的伤,却又在极力忍着不发出悲鸣。
沈流萤发现,周围的这些人,包括老族长和巫姑在内,所有人不仅不吃东西,便是连水都不喝,就算没有酒,至少也当有水喝才是,可他们面前全都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什么吃的喝的都不需要似的。
他们难道不会渴?老族长说了这么些话,也没有人想着给他递上一碗水?
只听老族长继续道:“那个孩子出去了整整十年,十年后,他长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带着他在大山外学到的本事回到了寨子里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朋友,说是他在外边那么些年一直照顾着他的好朋友,想来看看这美丽的十万大山,苗人一向好客,加上又是男娃儿的好朋友,所以寨子还特意办了篝火大会来招待他。”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男娃儿的这个朋友不见了,大伙问男娃儿,一向开朗的男娃儿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没有说,只红着眼说以后他绝不会再往寨子里带外人了,绝不会。”
“再后来啊……”老族长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前边扶着他来的那名男子在他身后轻轻抚着他的背,似在抚慰他又似在为他顺气,老族长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再后来没几天,大伙再看到那男娃儿的时候,竟是被十几支箭钉在寨子的守护大树树干上,浑身是血,尤其是他的心口,被三支箭射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而他的那一名已经离开了的好朋友,就举着弓箭站在他面前不远处,不止他一人,而是整整二十人,二十个寨子里的大伙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外人,他们手上都有一张弓,腰间都有一把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