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筱既惊讶又迷惑的表情,一旁默不作声的顾衡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会不知道他的身份?”
顾筱一阵尴尬。
支吾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憋出一句。
“额……他……没跟我说实话……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提起阿邕,孙蔓颜气得紧攥的拳头都在抖。
她本想着薛国师和顾丞相乃莫逆之交,阿邕既是薛国师府里的人,自己也算是看在顾丞相的面子上,给予他最大的礼遇。
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孙蔓颜恨恨直言:“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一棍子将他打出去!”
“别说他了。”顾筱将话题拽回来,追问道,“当时王苒送玉佛像,她是怎么说的?”
孙蔓颜心底一阵窝火。
“她说此物由白龙寺高僧开过光,能庇佑阿横病体早愈,因此珍贵难得,不宜声张。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她来送过礼……”
闻言,顾筱忍不住陷入沉思。
倘若王苒不知道此玉佛像是薛国师相中的贺礼,那送礼时,怎会如此小心翼翼?可假如她知道,那又怎敢将太后寿礼转送他人?
她就不怕掉脑袋吗?
“那玉佛像为何会在周若羽房中?”顾筱不解,这不是王苒送给顾衡的生辰礼吗?
孙蔓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反倒是顾衡轻叹一声,解释道:“顾姑娘有所不知,若羽原先是个伶人,有一次过年随着戏班过府唱堂会,与夫人结缘。后来,才脱了贱籍,入了孙府。
“可他终究出身不好,下人们闲时喜欢说三道四,也怪我,平常疏于对下人的管教,让若羽受了不少委屈……”
顾衡似乎很自责,连连叹气,说完便忍不住掩嘴咳嗽起来。
孙蔓颜脸色一变,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顾衡肩上,心疼道:“外边风大,你身子不好,还是先进去吧。”
顾衡顺从地点点头。
见状,顾筱立马跟上去。
就听孙蔓颜搀着顾衡,边走边埋怨:“他有什么可委屈的?从奴才变为主子,麻雀变凤凰,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顾衡温柔地为周若羽辩解。
“可他需要的是尊重和你的关心。他羡慕我能得到你百分百的爱,偶尔逾矩,也能理解……”
“缺爱就偷东西?”
孙蔓颜反问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冷下脸追问道:“该不会从周若羽房里找出的那些东西,不是你送他的,而是他偷的吧?”
“什么东西?”顾筱插话问。
孙蔓颜回答说:“这些年我陆续送过阿衡不少玩意儿,可每次过一段时间,那些东西就会丢失。没想到,昨儿竟全在周若羽房里找到了!”
昨天她随口问了顾衡一句,他解释说,是自己送给周若羽的。
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怎么也不对!
顾衡苦笑道:“是送是偷,结果没什么差别,我本想着,只要他开心就好。可惜,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连玉佛像也偷去了……”
“就因为今年我忘了给他准备生辰贺礼?”孙蔓颜反问一句。
顾衡不答,只是叹气。一进屋,便整个人绵软地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刚才在府门口站了那一会儿,已经花尽他全部的力气。
听了一路,顾筱总算明白了。
在周若羽面前,孙蔓颜还会假装敷衍一下,可一旦在私底下,他就完全入不了她的眼,什么“贱.人”“戏子”“白眼狼”等字眼全冒出来。
当初她一时兴起,纳周若羽为侧室,却埋葬了他的一生啊……
孙家的红砖高墙,对于周若羽来说是固若金汤的牢笼,他成了那只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主人偶尔想起来,便逗逗他,平常就丢到一边,懒得多看一眼。
连下人都瞧不起他,同样瞧不起他的孩子。
想到这儿,顾筱忽然有点理解周若羽的种种行为。
一生都被人看不起,被糟践,又怎么能责备他晦暗潮湿的心田里,滋生出了罪恶的芽儿呢?
顾筱懒得管她家的破事,转言打断二人的争论,问道:“事已至此,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孙蔓颜坐下来,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顾衡瞥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接过话,回答顾筱:“我已修书一封,命人把百里加急送往金陵告知家姊,她会帮忙在朝中疏通关系,妥善处理的。”
“你的意思是坐等?”顾筱问。
顾衡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至于月月,只能暂且拜托给你了。”
“好说,举手之劳罢了。”顾筱客气一句。
紧接着,她转念想起另一件事,又追问道:“对了,周若羽如今是在县衙,还是在王苒手里?”
闻言,孙蔓颜抬起眼帘,应道:“大概还在县衙大牢,不过据说很快就要被押往京城受审,怎么了吗?”
顾筱犹豫着要不要说。
眼前这两人能相信吗?
当对上顾衡关切的目光时,顾筱忍不住心一软,被他瞳孔深处的真诚所打动,这才坦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