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顾筱便拎着一个包袱,带着简韫直奔县衙。
不待她上前禀明来意,就见县衙大门咯吱一声,开出一条缝,缝后边露出半个身体,隐约能看见是一个衙役装扮的女人。
那人匆匆打开手里卷起来的画像,对比了一下顾筱的脸,紧接着眉毛夸张地上挑,连忙冲进去大喊。
“大人!大人!她了!鱼来了!”
一听到那名衙役将她比成“鱼”,顾筱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来胡莱正做着春秋大梦,妄想钓到一条“大鱼”去邀功,只是不知到最后,是谁钓谁。
顾筱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头瞥了眼身旁的简韫,发现他的呼吸有些短,是紧张的缘故。
“害怕吗?”顾筱问。
简韫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回答:“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音落,只见大门突然左右完全敞开,紧接着冲出来两排手握水火棍的衙役,清一色的高壮女人,迅速将顾筱和简韫团团围住。
“顾姑娘,久违了。”走在最后的是胡莱。
她冷笑着,站在台阶上,单手背在身高,故意挑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阶下的顾筱,展脚幞头像一根笨拙的细木棍,插在她头顶上。
顾筱不卑不亢地笑应道:“胡县令,好大的阵仗啊。是怕了我顾筱吗?”
“呵!笑话!本县会怕你个村妇?”
然而经过县衙大门的路人们却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仿佛是她胡莱仗势欺人似的。
她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忙挥手喝道:“都给我退下!”
然后冷笑着朝顾筱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顾姑娘,里边请吧——”
“走。”顾筱牵起简韫的手。
在身后众衙役的威逼下,步步往县衙大堂上走去。
而当他们二人一踏上公堂,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简韫受惊地回头一看,顿时心弦一紧。
“不好!他们把大门锁上了!”
顾筱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县衙大门,又看了看故作正经坐于公堂之上的胡莱,忍不住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然后笑眯眯的对简韫说:“看来这隆恩县县衙,果然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大白天都见不得光。”
胡莱听出她是在讽刺自己,脸色骤变!
“啪”的用力一拍手中惊堂木。
“县衙重地,岂容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公堂?!来人!”
“在!”侧立两旁的衙役们立刻应声。
只听胡莱发令道:“将这个咆哮公堂的恶妇,杖打二十!以正纲纪!”
众衙役齐应:“是!”
可手中水火棍刚举起来,还没来得及上前摁住顾筱,就见她身旁的仆从突然上前一步,张开胳膊挡在她身前。
毫不畏惧地挺胸直视上座的胡莱。
“胡大人,您贵为一县之长官,升堂问案却不传诉讼师爷,不问我等姓甚名谁、所犯何事,亦不传证物证人,又不言明案情,莫非是不晓得朝廷章法?”
“这……”几句话怼得胡莱哑口无言。
顾筱满意地勾嘴憋笑,暗暗朝简韫竖起大拇指。
他说完,只见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女子从后堂小跑出来,一边跑,身上的肥肉一边乱颤。她微喘着气跑到胡莱身边,附耳提醒道:“大人,不必顾忌,横竖有孙夫人替咱们做主。”
一听到“孙夫人”三个字,胡莱迟疑的眸光立马变坚定。
她一拍惊堂木,当即喝令道:“来人!把这个纵仆行凶、逼死良家母子,又派杀手蓄意谋害孙家二小姐的恶徒拿下!当即押往菜市口处斩!”
闻言,连顾筱都震惊了。
本以为胡莱会用叶依依的性命威胁她,可没想到,对方竟连威胁都懒的,直接简单粗暴地解决。
而比她还激动的,是简韫。
母亲被贪官祸害致死的阴影,再一次冲上简韫的脑海。
他攥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也不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见衙役气势汹汹地冲上前要捉拿顾筱,便立刻扑过去。
双手死死抓住衙役手中的水火棍。
被推倒,便爬起来,再被推倒,又再爬起来……
他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一味发了疯似的拿自己柔弱的身躯帮顾筱抵挡攻击。
同时嘴巴含血大骂胡莱。
“你个狗官!不过问案情,便随意定人生死!你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根本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你给我滚下来——”
简韫情绪失控地大吼一声。
顾筱一秒看出他的意图,于是连忙抽出匕首塞到他手上,朝他点点头,然后伸脚一勾要挡简韫的那名衙役的下盘,将她绊倒。
有顾筱替他拖住手挥水火棍的衙役们,简韫得以畅通无阻地直冲公案。
一见他手握凶器,那胖得行动不便的主簿当即跌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浑身狂冒虚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而胡莱正欲躲到桌案下避难,却被简韫一把揪住后衣领,硬生生给拽了出来。
冰凉的刀刃贴上脖子的皮肤。
胡莱瞬间僵成冰雕!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