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狭路相逢”,一时谁也没开口。
沈蓁蓁从最招眼的萧衍脸上偏移开目光,这才见到李惜玥同他在一处,她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此人早晨走得那般急,原是去寻安和县主的。
沈蓁蓁心中微酸,但很快就被另一个想法占满了脑子——才来离宫第一日,萧衍就迫不及待带人到自个的住处参观来了,果真是个轻浮的薄情郎。
不知为何,萧衍就是从沈蓁蓁看了他、又看李惜玥、又重新回看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原来如此”、“不过如此”这般轻蔑的意思,他幽深双眸黯下去,如静寂不见底的深渊,周身上下的气势变得阴沉冷冽。
他移开眼,看另两位。
诚玉公主李灵本就胆小,猝不及防对上萧衍看向她的骇人视线,顿时局促地攥紧了手中扇子,吓到舌头打结:“表、表、表、表哥。”
萧衍颔了下首,视线继续移动,落在谢穆脸上,见这位面容秀美、气质清冷的白衣郎君一身南国服饰,抬起广袖,朝他的方向行了个叉手礼:“臣谢迈,见过殿下、见过世子、见过县主。”
听得谢穆这一声招呼,沈蓁蓁这才发现,此处除了萧衍,竟还有个郎君。
还是……一位殿下?
她即刻嗅到了一丝优质郎君的味道,美目微微一亮,心中想着就怪萧衍气势太强,竟然直将身旁人的光芒盖住了,害她差点错失良机,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温柔多情地朝萧衍身侧的郎君凝望过去。
只见此郎君面庞秀气白净,个子矮萧衍半个头,年纪应该也比他小一点,对上她多情的盈盈妙目后,那郎君眸光晃了下,白净的耳根微微泛红。
沈蓁蓁很快总结出他的特点:沉着,儒雅,干净。
她搞不清他排行第几,但这不耽误她让对方知晓她是谁。待三人回了谢穆的礼后,沈蓁蓁朝向李莳,柔声行礼道:“臣女沈氏长女,见过殿下。”
并无回应。
许久无人言语,氛围有些微妙的凝滞。
沈蓁蓁不解抬首,便见这位殿下目变惊骇,似见到山精妖怪,脸上的沉静显而易见被打破,甚至开始结巴:“你是沈、沈、沈娘子?”
沈蓁蓁:“……”
她仅仅认识一个公主、一个皇子罢了,两个正儿八经的皇家子,竟然还都是爱舌头打结的。
心中想这位皇子该不会比诚玉公主更遭,是个天生结巴罢,同时狐疑:此人为何见她就面露慌乱色?沈蓁蓁面不改色,端着温婉笑容,柔柔道:“是,臣女先父沈时华,是原工部尚书。”
这话今日她已经说了第二次,沈蓁蓁心中往下沉。这些人不知她是谁,是因为她早先失怙,否则尚书那样的三品官员,本也可以出入圣上的大宴,长安就一个沈家罢了,提起沈氏长女谁都能知晓是哪一位。
说到底,她还是得往高处攀,站在别人都瞧得见她的地方才行。
沈蓁蓁有所不知,李莳并不是在惊讶她是谁家女这个身份上,而是在惊讶她的另一个身份——某人的情人上。
李莳看向沈娘子的“情郎”,目露了然:你的情人就是这个小娘子啊。
一见沈蓁蓁含情脉脉地看着李莳,萧衍就明白她根本没有听出李莳的声音;也不知,这位就是她在商州时百般防备、生怕他灭她口的郎君;更想不到,在李莳心中她就是他的情人,沈蓁蓁的如丝媚眼当下就相当于抛给了一个瞎子。
萧衍心中嗤笑一声,这人就改不了时刻与郎君勾搭的习惯,似笑非笑地问沈蓁蓁:“不认识?”
沈蓁蓁呼吸一窒。
萧衍怎么会有她认识这个郎君的想法,她回长安城后,不就只顾着讨好他这个混蛋么?又顾及着自己已有情郎,根本没参什么宴,哪有机会认识旁的郎君?他白白耽误她数月之久,当下竟还好意思对她明知故问。
埋怨过后,她旋即又想,会不会是萧衍知她不识人,想朝她引荐,便轻柔地诚恳问道:“这位殿下是……?”
没人答。
萧衍目光幽静地看着她。
时间流逝,沈蓁蓁面上的浅笑渐渐僵硬,眼巴巴等着萧衍介绍的表情开始崩塌,娇艳面上的血色慢慢褪下,她眼睁睁看着萧衍面无表情地与她四目相对,心中的期待逐步变成怒火,直想烧掉这个又在耍她、将她置于尴尬之地的郎君。
气氛再度凝滞中,谢穆淡淡开口道:“蓁蓁,这是六殿下。”
蓁蓁。
外人跟前还叫得这么亲昵。
萧衍冷目再扫视上谢三郎,见他清冷眸中分明对沈蓁蓁有别样温柔,本也不好看的脸色变更差。
谷风送爽,簌簌花落,西宫门口的木丹花香味清香馥郁,绕上少女郎君们周身。
沈蓁蓁在扑鼻花香中被谢穆及时解了围后,心底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鼓励她去接近这位六皇子。萧衍不介绍她与郎君相识,她就偏要让这个郎君与她沈蓁蓁挂上钩,被反复提及。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能顺利嫁给他,往后也好教萧衍规规矩矩称呼她为“六皇妃”甚至“某王妃”。
于是,抱着这个目的,在接下来李灵与李莳的谈话间,她得知此三人是要去跑马后,沈蓁蓁笑眯眯地问她是否也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