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恒王府的摆设相差无几,家具简洁明了,桌案上一摞整整齐齐的公文,所有物品皆被摆放得规规矩矩,没有一丝乱了的痕迹。
沈婳不由想,对李莳这么规矩的郎君来说,她腹中这个未婚先怀上的子女,该是一种惊吓而不是惊喜罢?
她该告诉他这个消息么?
也不知为何,对于这个问题,一向敢作敢当的沈婳而言,此刻却有些纠结。
但她清楚地感觉出,未见到李莳之前的满心期待,此刻正在一点点冷却。
再看了几眼李莳的房间后,沈婳重新戴上自己的面帘,推门而出。
门口等着她的侍卫道:“这位娘子,请跟我来。”
沈婳轻轻点头,“嗯。”
她跟着侍卫到了一间厢房,侍卫朝她道:“刺史府目前人手不足,没有多余的婢女可以前来伺候,娘子需要什么东西,不妨来殿下门外找我们。”
情况如此特殊,沈婳哪会在意这些,当即道好,并朝侍卫礼貌致谢。
她待人的礼数极为周道,分明是一身药女打扮,举手投足间又掩饰不下贵女的得体大方,侍卫看着这位身份不明的小娘子,对上她一双明亮好看的眸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侍卫走后,沈婳本打算稍作休息,可刚脱掉鞋子,蓦地又想起与她同来的谢迈来。
她好歹也该给人说一声她已安置好了,他可以继续南下了。只是这个年,谢三郎怕只能在路上独自过了。
思及此,沈婳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她迅速重新穿上鞋,出门去寻谢迈的人。
方才她从李莳的房中出来时,就见到临着几个厢房都燃了灯,想必当下在寿州城的所有官都住在刺史府这里。
不过沈婳没想到,她刚出了房门没走几步,便见小门外一个药女朝她招手。
那药女边招边急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磨蹭?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进那个门了啊?快出来!”
不等她开口说话,门口便有持刀侍卫探过头,见到她,手中长刀与刀鞘一开,厉声道:“出来!”
侍卫见她怔怔在原地没动作,急匆匆上前,刀距她身子不远对着她,怒道:“什么地儿都是你能闯的?”
“大哥,她今天才来的,新来的,不懂这些,我这就拉她出去哈。”药女上前拉住沈婳的胳膊,将她一个劲往外扯,口中道:“快走,快走!”
沈婳挣扎了下,“不是,我就是——”
“少废话,还不出去?”侍卫打断她的话,伸手推她。
沈婳话没说完,被就侍卫推揉着、被药女拉扯着出了那道门。
甫一出了门,药女就喋喋不休:“祖宗,你让我省省心罢!又来了十来个病患正没人照料,药都没有人来端,你再想偷间耍懒,也把药给人端去再说行罢?哎,你们这些新来的,还没意识到情况如何严峻呢……”
就这样,在这混乱的拉扯中,沈婳莫名其妙地被人赶鸭子上架,当作了新来的药女使唤上了。
寿州刺史畏罪自杀,其家属也早已被遣送走,刺史府成了无主之府,在李莳来了以后,将整个府邸重新规划,除却隔离出来的必要的办公场所、来此治疫的官员的居所、安置药材粮食的仓库外,其他地方全数被腾了出来用于安置病患。
而沈婳居住的那个厢房不远的门,便是位于病区与安全区中间的一道屏障。
沈婳还来不及表明身份,手中便被人塞了几个碗,“领了药后,送甲号房,第十至第十八号!”
沈婳怔怔抬眸,看到一个极大的被拆了墙的偌大大院,东侧是一排房屋,北部是临时建出的、一面没有墙壁的房,门口挂着“甲”“乙”“丙”等字样。
院中露天之处,架着几顶只有顶的大帐,下方有数十口大祸,正汩汩地沸着药。
无数白褂医者、药女在来往穿梭,神色焦急,腿脚忙碌。也有人被抬着从屋中出来,放在不远的已放了人的板车上。
沈婳耳中嗡嗡作响,能听到不时有人呼痛,有人呻吟,有人痛哭……
此景,极不真实。
------题外话------
致敬每一个为疫病努力的医务工作者。这个事我不会写太多,主要还是会写婳儿与李莳。
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