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坐镇护卫京城,身为京畿地区的长官,雍州刺史近日的公事属实繁忙不堪。
十一月二十,一大早,身为重要皇亲,安国公世子萧衍在东宫哭丧一夜完后,从皇城内出来,就如常去刺史府上值。
朝阳初升,正值国丧礼开始的前几日。
朱雀大街上百姓的迎亲队伍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萧衍看着眼前的热闹眯了眯眼,顿步沉吟:待国丧礼过,定要第一时间提亲,这事不可再拖了。
萧衍正想着私事,石玖上前,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他,严肃道:“世子,万慈寺那波人从前几日起就陆陆续续出来了,有的进了长安城,有的还在郊外徘徊。他们人数多,下来后分布之广,倒是不好个个跟进。”
“他们之中,聚在一起最多的一群人,有几个?去的哪?”萧衍问道。
“最多的一波只有三人。”石玖皱眉道:“那些人现在也不是什么流民了,在城门口还朝金吾卫展示了文书的,然后就正大光明地进了城。进来后的,有些是去了东市医馆,有的,就找废旧的荒院子住,还有极个别几个去了车家。”
“先跟着,莫打草惊蛇。”萧衍听出了蹊跷,脸色凝重道:“太子刚去,他们就等不及进城了,怕是真有什么计划。人手上,你稍后将石扇堂余下的人都召集起来,还有递个话给李莳,他留在‘秋郁园’的人你也都征用上。”
石玖即刻应是。
又过了几日,眼瞧着国丧礼要开始,进长安城的人数越来越多,城门处的排查空前严格,饶是增加了兵力,但趁着大集之日采购的百姓实在太多,放行的速度不免比不得前来的人数,一度就将城门给堵了上。
正是风雪载途之时,人头攒动,齐齐堆在城门口,瑟瑟缩缩,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啊!七郎你怎么了?七郎!快救命啊!快来人啊!”
周遭的百姓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满面通红,被一个跪地的妇人抱在怀中,妇人哭喊:“方才还好好的,方才还好好的!你推他了!就你方才推他,他才倒了!”
被妇人手指指着的一男子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你莫冤枉我,我碰都没有碰他!”
此处的骚动,引起了城门口官兵的注意,一个官兵上前,对众人高声:“退后,让我进去看看!”
人们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官兵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妇人直道:“就是他,他推倒了我的七郎,我的七郎就这样了!七郎,你醒醒啊,七郎!”
官兵问那男子:“你推他了?”
男子答:“没有!没有!”
其中一个一直站在妇人身边的婆子插嘴道:“官爷,这个娘子站在这里许久了,她的七郎来时就在咳,跟这个郎君没有关系。”
这话一落,那妇人当即反驳道:“你们是一伙儿的罢?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她说完,身边就有人附和说,没有听这个娘子和小郎君方才咳嗽。
先前替男子辩解的婆子更是高声,说他们眼瞎耳聋,专要讹人。
一时之间,两方各有支持者,吵得不可开交。
近日来因在城门执勤,这些官兵本就连轴转很是疲惫,再遇这样鸡毛蒜皮的口角之事,下意识就要给县衙公断,立马道:“都是哪个县的?文书给我看看。”
妇人将身上文书取出,递给官兵。
官兵一看万年县,又要那男子和婆子的文书,一看,长安县。
想了一会儿,召上三人,一起去了城门,交给上头的上峰三人文书,将事情汇报了一番。
那上峰揉揉眉头,“怕是得送刺史府。”
正如那兵官想的那样,这样的事,当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牵扯到几个县,刺史府又不得不接下这些案子。
然而近几日来,因着那国丧礼当前,长安城内的躁动属实异常,盗窃案、放火案、斗殴案、抢劫案数不胜数,刺史府衙门门庭若市,萧刺史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忙碌,直到十一月二十八,国丧礼正式开始,才稍微消停。
忙到了快酉时,桌案上的文书终于从一侧,处理完毕后,移到了另一侧,萧衍揉了揉眉心,问:“可还有百姓在外申冤?”
他手下的王参军回道:“回萧刺史,没了。”
王参军佩服地看了萧衍一眼,不得不说,这位尊贵的安国公世子与他想象中大为不同。
数日来,长安城内发生的鸡毛蒜皮之事数不胜数,大多是几县县衙推上来的事,但他们的这位刺史再辛苦劳累,也从不将案子留到次日。不说也知道,这是考虑到天寒地冻,能让百姓少在外逗留一日便是一日。
案子也断得公允、公正,从不因哪一方的背后之人在朝官职更高而偏颇。多数时候还亲临现场取证,很是尽职。
萧衍又揉了揉肩:“行,那我回了。”
王参军忙道:“萧刺史您快回府歇息罢,您这夜里总去皇城,白日还不落一日地来上值,再是强壮的身子,您这也不能这样熬着啊。”
前来接自家世子的石玖摸了摸鼻尖,附和道:“世子,您这身上都有味儿了,熏人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