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却见他耳边塞着耳机,他旁边睡得倍儿香的大叔的呼噜声似乎没能吵到他。
不对,也许吵到了,他只是不表现出任何情绪。
从收纳箱里找出粗红绳,甘却对着身旁的老奶奶笑了笑,想起以前福利院的手工活动,她最拿手的,就是编中国结。
长时间的独自玩耍,让她学会了做很多有趣的小东西。
可惜好像只有帕威尔夸过她。
火车穿过山洞隧道,入眼是冬季荒野的残败景象。
汽笛声呜鸣,黄昏的天际线格外瑰丽。
想伸展双腿,空间却不够。这极度不合理的座位设计,让张存夜觉得车程略长。
中午打开的那封邮件说,S和B如期举行了订婚仪式。
他对此没有回复任何文字。
他让发件人帮他取出一个人的所有资料。
但荷兰的网络安全中心就在海牙市,向日葵福利院的网络系统大概也没那么容易被某人轻而易举侵入。
果然,邮件回复里说五天后发给他。
思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不了多久,掉落得太快,快得让他觉得那么合理。
既然如期订婚,就会如期结婚。那些人的世界,照常运转。
而关于他的一切,都像人间蒸发了。
包括他这个人。
闭上双眼问自己:我是谁?
Through it all,I am the black in a losing game.
And I am breaking down.
到站已是晚上,车厢里的乘客有序离开。
旁边那位睡了一路的大叔像有意念感知超能力一样,瞬间醒来,精气神满满地拎着包走了,完全不知道方才自己的呼噜声有多‘销魂’。
张存夜抿了抿唇,摘下耳机看向同一排的甘却。
靠,大叔醒了,傻子却睡了。
等老奶奶下车之后,他起身过去拍她肩膀,她毫无反应。
连续拍了几下也没用,张存夜望了一眼这节车厢,乘客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再不醒我就走了。”
她睡得雷打不动,嘴里还砸吧了几下。
工作人员开始检查车厢,他弯下腰在她脸颊吹气,依然没反应。
工作人员建议他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生病了,张存夜皱了下眉,拨开她的齐刘海,手背轻轻搭在她额头。
挺正常的温度,脸色也没什么异常。
妈的这是睡神附体了。
工作人员笑着说你女朋友真能睡,他解释了一句不是女朋友,心里不耐烦,伸手戳了一下她腰肢。
“谁?谁!”她立刻弹起,反应极大,脑袋磕到车窗玻璃,倒吸一口凉气。
张存夜定定看着她,吐出一个字:“鬼。”
“………”
下了车往火车站外走,甘却抱着收纳箱跟在他身后,她觉得自己脑侧撞到玻璃的地方肯定起了个小包。
“我刚刚都吹了蜡烛了!差一点就、可以吃到蛋糕了,可是、就被你叫醒了……”
他懒得理她,听见她小跑的脚步声,细细碎碎。
“什么时候生日?”
“哈?我的生日吗?”甘却嘻嘻笑,抬头看他的背影,说,“七夕那天。”
她追上来,在他旁边问:“你呢?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呀?”
“不想告诉你。”
“什么!你怎么这样?我都、告诉你了哎。”
“我没强迫你告诉你。”
“你、你……”
走出火车站,打车去他之前订好的酒店。
车窗外的鹿特丹夜景斑驳迷眩,近在眼前。
“放过风筝吗?”他靠着车后座,问旁边的人。
“没有哎。”
“我教你。”
“啊?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
☆、第十章
对于酒店和旅馆这两个地方,甘却以前认为它们只是大小规模不一样,都是住了很多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的大房子。
抵达酒店后,她才发现,比起前几天住的旅馆,这里的人有着更为严肃的脸。
俩人站在服务台前等前台取房卡,她扯了扯张存夜的衣袖,“张张,他们为什么都板着脸?”
“难道人们一见到你就要笑吗?你是职业小丑吗?”
“我不是呀。但是旅馆里的人好像都更容易开心哎。”
“每一种人开心的方式不同。这里的人喜欢躲起来开心。”
张存夜看了眼进出酒店前厅的人,再看了看她。每一种人难过的方式也不同,这些人也更喜欢躲起来难过。
对于他的每句话,甘却虽然并不怎么懂,但她有自己的强悍解读方式。当按照她那一套逻辑思维都解读不了时,就会执拗地问到底。
比如现在,她不明白:都是人,为什么一种人比另一种人更喜欢把喜怒哀乐藏起来?
她仰着脸认真问:“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呀?”
“以后再告诉你。”
“啊?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呀?”
“因为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