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从雍州来的时候便咬定了自己只做乐师,段清之明示暗示之后得不到回应,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说服他的念头。
在马车上这样对话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穿过了热闹的大街,外面的喧哗声渐渐消散,接着是马车停下。
段清之首先从马车上跳下去,然后伸手接过了许翠山怀里的琵琶,等到他从马车上下来,才把琵琶还给他。
阿梁紧跟在后头,下了马车之后先“咦”了一声,有些意外:“怎么这次我们走正门了?往常不都是从角门进去么?”
“你记住了,有长公主的宴会,咱们这样的人也是能走正门的。”段清之嬉笑了一声,见先头那几辆马车上的人还在门口等着,便快步拉着阿梁和许翠山走了过去。
这一行抱着琵琶拿着箫的,还有背着箜篌搂着阮的,各色乐器组成的乐伎班子,数十人站到一起,有男有女,个个俊俏美丽,在丞相府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迎了他们进去。
段清之与丞相府的管事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一行人顺着回廊往宴饮厅走,到了厅中的大屏风后面,一一让手下的人都坐好,又伸头看了看席面上的客人还没到,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一会儿可警醒些。”段清之叮嘱道,“等让你们出来的时候,再出来,知道吗?若没吩咐,可不能随便乱跑。”
众人纷纷应下。
段清之又特地叮嘱了一番活泼的阿梁,最后见客人们渐渐都到了,才闭了嘴,不再说这些闲话。
许翠山隔着屏风看着那些达官显贵们从外面进到了厅中,先是丞相等朝中大臣,然后是王公子弟,最后姗姗来迟的,才是元嘉长公主赵淑。
隔着这淡黄色的屏风,许翠山心不在焉地跟着大家一起弹奏着《杨柳枝》,目光却盯紧了外面元嘉长公主赵淑,他看着赵淑喝了酒,神色淡淡的,自己的心思也跟着淡了一些。
弹过了《杨柳枝》又换了《上云月》,许翠山见外面赵淑起了身出去了一趟,忽然觉得心空落落的。
他漫不经心地弹着琵琶,一直等到赵淑重新进到厅中来,才觉得心里又充实了起来。
终于再换了《鸥鹭忘机》,这是琴曲,用不着琵琶等其他乐器来和,他放下了琵琶,抬眼看向了在旁边站着的段清之。
他起了身,悄悄走到了段清之的旁边,认真道:“我今日也想与大家一起。”
“嗯?”段清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段哥在马车上说的。”许翠山微微笑了笑。
“你……你看上谁了?”听着许翠山这反常的话语,段清之首先是被吓到,“这是丞相府,你可别乱来……”
“段哥放心。”许翠山含笑道,“不会让段哥为难的。”
段清之看着许翠山的样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道:“好吧,一会儿你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就好了……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许翠山点了点头。
《鸥鹭忘机》也弹完了,接着的《江南弄》也弹过,席上的宾客们纷纷让段清之把乐伎们带出来看一看。
段清之十分忐忑地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许翠山,然后一咬牙一闭眼,领着大家全部都走了出去。
然后,他便看到来自己清商阁一年多,一直不声不响的许翠山,含羞地抱着琵琶,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元嘉长公主赵淑旁边的空位上。
顿时,整个喧闹的宴饮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殿下喜欢琵琶吗?”许翠山抱着琵琶,歪着头,露出了一个无辜又天真的表情。
元嘉长公主赵淑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淡漠地抿了一口酒:“你弹得不错。”
有了这么一问一答,厅中的气氛渐渐热络了一些。
段清之掐了一把已经傻掉的阿梁,朝着旁边的一个年轻官员努了努嘴,示意他过去。
阿梁猛然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去坐了,然后便陪着说笑了起来。
由热闹到安静再到热闹,厅中的氛围终究是不太一样了。
这宴席上的乐伎究竟是要做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丞相曹妙看着几乎依偎在了赵淑身侧的美貌少年许翠山,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赵淑是什么人?
朝中唯一的长公主,当今圣上赵均唯一的嫡亲的姐姐,当年灭西秦的时候,还是这位长公主代替圣上赵均出征,纵横疆场,所向披靡。
赵淑一个女人,在朝中多年,比一个男人还冷静还要缜密,多少人想把她从朝廷里面踢出去,最后却落得一个灰溜溜退场的结果,简直就是女人当中的异类。
并且这个异类,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已经二十七了都还没有成亲的意思……
越想,曹妙就越出汗。
他今日请了赵淑来一起参加宴席,原本是想着满朝都请了,若单单落下了她一个,未免太过于刻意,于是便发了帖子,谁想到她竟然来了。
宴席上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会来扫兴,清商阁的乐伎舞伎们更加是比任何人都懂规矩,可……可这弹琵琶的少年是怎么冒出来的?
怎么……怎么就一屁股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