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绿釉联珠纹茶瓯,而李陵姮面前的却是一只白瓷茶盏,明显不是同一套茶具。崔氏对此并未提出异议,显然对自家阿女的怪癖十分了解。
“阿母吃茶。”李陵姮小心翼翼将崔氏的绿釉联珠纹茶瓯奉到她面前,待崔氏接过茶瓯后,她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拿起一旁的纯白手巾仔细擦了擦手。
见到阿女这副样子,崔氏气急之外,又觉得好笑。被这么一打岔,她的情绪也平缓下来,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后,朝着李陵姮无奈问道:“阿姮,你这可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李陵姮了然,看来五枝应该是用这个借口回复连翘的。她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说道:“阿母,我和裴小郎君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崔氏正在吃茶的动作一顿,目光直直看向李陵姮,“阿姮,你在说什么胡话?”言语之间,十分不敢置信。
时下士族通婚非常看中门第,士庶不通婚,士族与士族间也有极大的差距。
赵郡李氏虽然和范阳裴氏同属北朝五大世家,但远不及裴氏显赫。清河崔氏、范阳裴氏属于北方第一流士族的最高层次,赵郡李氏一世祖不过位至治书侍御史,一直到六世李顺时才逐渐发迹,跃居头等士族,但和清河崔氏、范阳裴氏相比却还是略逊一筹。
而崔氏虽然也姓崔,但她出身博陵崔氏。博陵崔氏和赵郡李氏一样,都是新贵士族。
若非裴景思是幼子,又对李陵姮一往情深,李陵姮几乎不可能嫁入裴家。
阿姮和裴小郎君的婚事虽还未订下婚约,但两家已经默认。崔氏和夫君李希宗都十分重视这桩婚事。谁料,现在她却听到阿女说不愿嫁了!
崔氏面容严肃起来,“阿姮,你怎会生出这种想法。”裴小郎君不仅身份合适,而且性情温和平顺,又对阿姮一往情深。
“莫非从半月前你便生出这个念头了?!”崔氏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
“你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你的诸多要求,他也都满足。”阿姮既要求对方不得有通房婢女,又要求婚后不得纳妾。光是前一条,就没几个小郎君满足条件。
李陵姮忍不住皱了眉,“阿母,我意已决。”她早已打定主意,此生再不嫁人。世间男儿多薄幸,嫁人后难免会再遇上前世裴景思那样的事。
此时此刻,崔氏反倒收敛了怒容,表现出世家贵女应有的镇定冷静。她已看出,阿女这话不是一时冲动。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看着阿母的脸庞,李陵姮在心里轻叹一声,“阿母,我想去西山的温泉庄子住几日。”给阿母阿父一些考虑的时间,顺便躲一躲裴景思。
崔氏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不如让阿姮出去散散心,说不准就改变主意了。
“今日天色已晚,你明日再出发吧。只是上元节前需得归来。”
第二日清晨,两辆牛车平缓地行驶在城外的官道上,几名护卫骑着马将其护在中央,一行人缓缓地朝着西山方向前进。
牛车里,百无聊赖的李陵姮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正在为她煮茶的五枝。在女郎如此专注的眼神下,饶是五枝技巧娴熟,也差点在放姜时抖了手。险而又险煮完茶,五枝拿出精心保管的茶盏,用沸水烫了三遍后,才将一盏完成的茶端到女郎面前。
李陵姮接过茶,端详片刻后,缓缓抿了一小口。
见状,五枝才悄然松了口气。
“女郎,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山庄子呀?”正在擦拭一盒棋子的九真出声问道。
李陵姮小口小口抿着茶,漫不经心道:“还早着。”以牛车的速度,就算清晨出发,最快也得中午才能到。
说起来,这就是她出行不喜欢牛车的原因。稳是稳,但是太慢。只是时下乘牛车出行乃是士族风尚,她也不好太过特立独行。
……特立独行?
李陵姮又将这个词在唇间咀嚼了一回,突然微微一笑。满室生辉。
上辈子她为了有个好名声,为了能嫁得良人,才一言一行都恪守礼仪。这世……
“吩咐下去,回城时我要乘马车。”
“啊!女郎,这不行啊。”
李陵姮没有理会两个婢女的劝阻,她将头转向窗外,一边转着掌心的茶盏,一边透过特意留下来的细缝看向被大雪覆盖的天地。
天地苍茫洁白,一股清冽之气扑面而来。
不提李陵姮一句话造成的混乱。快近中午时,一行人终于到了西山。五枝带着人布置西山的住处,李陵姮则带了九真外出赏雪。
西山有片梅林十分出名。九真和其他仆从正在打扫布置亭子,李陵姮不耐待在一旁,独自朝梅林走去。
空气中暗香浮动,一大片色似蜜蜡的梅花在枝头挺立,仿若缓缓移动的黄云。李陵姮看着这片腊梅林,目露欣赏之色。
待看到几株折了枝、略显颓败的腊梅时,李陵姮忍不住皱了眉。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离那几株受伤腊梅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她柳眉渐舒,看来是有人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来,正好被腊梅挡住才没有继续滚下去。李陵姮往山上看,果然看到一条明显的雪痕。
就在李陵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