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枪伤?”
陆时卿眉头拧出个“川”字,拿拇指在她凸起的疤痕上摩挲了两下。看这伤口形状,像是长枪捅的,且接近腰后,该是遭了偷袭。所幸伤得不深,像被及时制止了,否则如此凶猛的一招真可能危及性命。
他喉咙发干,突然生出一股后怕来。
元赐娴却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看他神情怜惜,确无丝毫嫌恶之色,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就是个混在军中的叛贼。”
陆时卿叹了口气,认真道:“元赐娴,你上回送来的信我看了,没装模作样给你回复,是怕欠下的债越积越多,便干脆省了。但我现在必须好好答你一次。”
她迟疑问:“答我什么?”
“我的志愿是我的,跟你无关。什么天南海北,九垓八埏,但凡我在,四域疆土就不会有你用武之地,你别痴心妄想替大周赴汤蹈火。”他笑了笑,“这个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机会是我的,除非我先死了,才轮得到你。”
她皱了下眉头:“你说什么呢……”
“只是告诉你,以后别上战场了。”陆时卿说完又蹙眉低头看了眼她的伤疤。
她这才反应过来衣裳还未合拢,壮着声势却难掩局促地道:“看完了吧,睡觉。”
元赐娴说罢就去拨他捏着她衣摆的手,却被他反扣了手腕,见他毫无征兆地俯下身来,将唇落在了她的伤疤上,轻轻舔舐了一口。
她浑身一麻,险些惊至跳起,瞠目道:“你……”
她已经知道他不嫌弃了,他这是做什么啊!
陆时卿一手阻她起身,一手防她踹人,生生将她压制在了床板上。听她声气急促了几分,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道:“元赐娴,你听更漏。”
她颤着声问:“……什么?”
陆时卿唇角微弯,眼色晦暗地答:“是说好的明天到了。”
一炷香后,元赐娴咬着牙想,难怪陆时卿能当上大官,这种分寸必争,毫厘不让的奸人就该是能成大事的!
但她也不差,她憋死他!
陆时卿把头埋在她肩窝,苦不堪言:“元赐娴,我进不去,你松一松……”
她死守不肯。来吧贼子,玉石俱焚吧!要痛苦就一起痛苦,苍天绕过谁不成!
他眉头深蹙,在她耳际切齿道:“那我动粗了……”
元赐娴执拗不答,等他下狠心来了记破釜沉舟,就一口咬死了他的肩膀,叫他跟她一道哼出痛呼。
陆时卿这下算是明白了“咬定卿卿不放松”的真谛,却是征伐未至尽处,前路尚且艰辛,正犹豫是否缓一缓,忽听她声嘶道:“长痛不如短痛,你是个男人就一鼓作气干脆点!”
他被刺激得狠命往前,不料甫一鞠躬尽瘁便是死而后已,尊严顿扫一地。
他脑袋一空,看向一样不知所以的元赐娴。
俩人在尴尬的对望里木讷地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元赐娴先反应过来,抬膝撞开他:“折腾完了吧?没戏唱了吧?给我睡脚榻去!”
以后都睡脚榻去!
第82章 082
元赐娴着实恼他为圆房故意拖延时辰的心机招数, 本想着瞧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说不定熬过一阵就好了, 哪知他就是个花拳绣腿的,前边架势摆得挺足,到了正头上“咣当”一下就缴械投降, 害她现在只记得痛,什么浓情蜜意都不剩了。
她恨恨喊了陪嫁过来的拾翠和拣枝收拾残局。陆时卿想说话却插不上嘴,掩着个袍衫从头到尾被冷落在旁, 等她整理妥帖才得以去到腾出的净房洗浴, 完了出来一瞧, 就看她已平躺在了床的正中央, 手臂往两侧伸展开来,像是准备一人霸占整张床铺的意思。
似是听见他出来的动静,知道他正看她,她眼皮都没张, 扬臂朝下边脚榻一指。
陆时卿低咳一声,抱着被褥回到了这个本该属于他的地方。
他现在非常希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睡到一半起的臆想, 但上回在商州做的那个春光无限的梦却又分明不是这样。
他拧着眉头,躺下后开始认真回想对比梦境与现实, 看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翌日一早,陆时卿从脚榻上醒来,心想元赐娴的气估计该消了吧,正准备爬起来瞧她醒了没,就先见一双俏生生的脚丫子直冲他面门荡来, 眼看就要踩榻他的鼻子。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到当初卜卦算出来的那个“凶”字。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抬手,一把捏住她一双脚踝,瞧着距他面门一寸之遥的,白嫩无比的脚底板,后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新婚翌日的惊喜,真是相当惊人了。
元赐娴也是“哎呀”了一声,像吓了一跳,赶忙缩回了脚,然后反过来惊恐地低头看他。
她睡糊涂了。这大婚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叫她几日来一直有点心神恍惚,昨夜一夕间得知的讯息又太多,着实没能缓过劲来,困顿间还当是身在元府,哪会记得陆时卿睡在脚榻。
但她想起昨夜的他那番一分不让的算计,又觉他是活该,真恨刚才没踩快点。她敛了色,一声不吭换了个空地落脚,然后往外头喊拾翠和拣枝服侍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