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她的确借由这件事,平步青云。
可没有半分欣喜,更无高兴可言。
她突然发现,她生命里那些以为并不重要、毫无颜色的人,原来是如此鲜活的存在。
而她以为也没有如此重要的人,也已经成为如此巨大的牵绊。
她以为自己的内心冰冷如铁,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如一个少年人一般,也会满是豪情,也会胸怀激荡。
她沉默着没有言语,言澜皱眉看她,蔚岚缓缓回神,开口道:“你先躲起来,等需要你时,我会去通宝当铺门口挂一个红灯笼,看到了,你便来找我。”
“别找麻烦。”
听到这话,言澜点了点头,头也不回道:“我走了。”
说完,便跳下马车去。
马车继续朝前,一路来到阮府。蔚岚下了马车来,报上自己的名帖后,阮家人便将他领到了后院。
阮康成已经醉酒喝成了一滩烂泥,蔚岚抱琴站在长廊,看见阮康成躺在地上,抬起酒壶,将酒倒在自己脸上。
蔚岚走过去,木屐发出哒哒之声。阮康成听见了声音,却也没有回头,仿佛蔚岚这个人不存在一样,闭着眼睛只知道喝酒。
蔚岚停在他身前,看着阮康成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她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将琴放下,而后道:“阿韶让我同你说,路是他自己选的,无需愧疚。这把琴你同他要了很多次,他没给你,这一次送给你。”
阮康成没说话,他闭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蔚岚起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人沙哑开口:“我是不是特别窝囊?”
蔚岚没有出声。
许久后,她终于道:“我等了你一夜,我以为你会来救他。”
“可我没有。”阮康成笑出声来,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泪水:“我害怕,我不安,我与他曾言是要同生共死的兄弟,可大难临头,我却连多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一直以为自己多厉害,一直和他说总有一日我会成为一代名臣。可区区宫变,殿下一个眼神,我便吓得说不出话来。我怕他杀了我。”
“人之常情。”蔚岚垂下眼眸,淡然开口。
“如果是谢子臣呢?”阮康成突然出声:“如果是谢子臣被斩,如果你是我,你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蔚岚没说话,她想着谢子臣被问斩的模样。
锐利的疼痛腾空而起,只是想一想,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不。”她冷然开口:“若是他,便是掀了这天下皇庭,我也会救他。”
阮康成没有说话,蔚岚提步出府。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大笑之声。笑声中夹杂着哭声,听得人心头一片悲凉。
“阿韶,阿韶……”
阮康成一面哭一面笑,将那一把琴抱入怀中。
蔚岚走出阮府,大颗大颗雨珠落了下来。
“去皇宫。”
她突然太想见到谢子臣,想确认他的安危。
她再不敢低估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在她心头的分量。
马车疾驰入宫,雨大得让人看不清楚,蔚岚让人通报过后,染墨撑着伞让她入宫。一面走,蔚岚一面听着旁边侍女给她迅速报告着宫里的情况。
“陛下说要登基大典前,要彻底关闭盛京城门。”
“为何?”蔚岚眼中全是冷意。彻底关闭盛京城门,也就意味着再送任何人进出就困难了。
“今日嵇大人之事已经传入陛下耳中,陛下十分不满。”
蔚岚没有说话,她大概已经明了。
嵇韶让苏城慌了,所以他想到的,便是锁死盛京,无论怎样,消息不能传出去,等他登基之后,一切就安稳了。
古晨已经死了,他的登基大典目前无人敢操持,林澈主动代上,定在三天后。
这是最近的一个吉日,不能再推了。
蔚岚带着雨水疾步走进宫里,苏城正在御书房里作画。
蔚岚跪到地上请安,苏城一直没说话。等他画完一幅画后,看见跪在地上面色淡然的青年,心中终于是软了下来。他从汪国良手中接过帕子,净了手后,却是没有提今日的事情,转头同蔚岚道:“说好今日带你去看谢子臣,走吧。”
“谢陛下。”
苏城这么好说话,让蔚岚有些不安。
蔚岚跟着苏城一起到了密道,苏城遵守了约定,一晚上没给谢子臣用刑,他精神头似乎好了很多,但是蔚岚却仍旧可以清楚看见他身上才刚刚结痂的伤口和烙印,她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嵇韶的死回荡在她脑海里,她不由得开始思考,谢子臣会不会死在这里?
人命是如此脆弱的事情,她和谢子臣总是在谋算,可人怎么能算过天呢?
她目光落在谢子臣身上,苏城坐到一边,喝着茶道:“有什么话,便说罢。”
说着,他吹开茶水上浮着的叶子,漫不经心道:“说完了,我同你说一说今日的事情。”
“陛下信守承诺,臣看出来了。陛下要说什么,不若现在说罢。”
蔚岚见谢子臣没了事,便不愿再多说其他。苏城点了点头,便道:“今日的事,你有什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