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骏杵在一边,声色不动,目光却有些奇怪,隐隐带着一丝暗示。
沈画明白他这是在提醒她,切勿露出马脚,莫非她连爹都要骗?抹了抹泪珠子,对老爹道:“老头,你能不能别哭了?我这人最是心软,看着你哭,莫名其妙就跟着掉眼泪。很难看呢!”
沈成业终于忍住激动,将她上下打量仔细,方狠狠骂道:“什么老头?我有那么老么?快叫爹!出去野了半年回来连爹都不会叫了么?”
柴骏负起双手,微微仰头,凉凉将沈画看上一眼,方转头颇恭敬道:“岳父大人,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沈成业赶紧捧着女儿的头,仔细查看了许久,许是没见到伤势,方才安心几分,“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总好过见不到人。”
随后,一道坐在府里的花厅中聊天,那两位“恩人”将如何发现沈画,如何救了她,整个过程细述了一遍。
这是“萧誉”一早替沈画准备好的说辞,自然天衣无缝。
沈成业听完,一阵唏嘘。
可沈画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姜凯回来,免不了在心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偏偏又不敢问。不知道柴骏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在府里用过晚膳,酬谢过“恩人”,沈画均未见到姜凯一眼。正悻悻然,却听老爹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沈画差点儿没醒悟过来,这里已不再是她该住的地方,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她回来的真正目的--赎罪。只是对这住了近三年的沈府有些留念,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几眼。寻思着是不是该死皮赖脸赖在家里。
但终究怀揣着一颗跳动得异常欢乐的心,随柴骏回了柴府。
犹记得那晚夜里来到,硬生生爬了某人的床,沈画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此时已是黄昏,却没那晚昏暗。
再次走进柴骏的院子,见到许多盆栽,竟然全是小动物的姿态。看得出均经过精心修剪,似乎透着一股浓浓的思念。
沈画心中一滞,他真时时刻刻等着她回来么?
“小画。”
沈画不明所以转过身,“嗯?”
黄昏的晚霞中,柴骏负手而立,目光定定将她凝住,极认真开口道:“我只知道,喜欢你,是我唯一在做的事。”
沈画顿时心跳加速。最见不得他如此认真,如此一本正经。
“小……小姐。”
听见这声呼唤,沈画又再次微愣,幸好没有露出马脚,这回连身都未曾转过去。
小翠一路跑来将她紧紧抱住,又如老爹一般,泣不成声。
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生生瘪住从心窝子里透出来的酸涩感,没陪她再哭上一场。再哭?再哭沈画这失忆的戏还如何演下去?
“她是我丫鬟?”整理好神思,沈画淡定着问。
柴骏微微点头,依旧声色不动,“跟了你八年。如今与更阑一起住在外间院子里。”
“我有点儿累。”今日折腾了许久,沈画真真是有些疲惫。
柴骏点点头,吩咐小翠备水,“回屋休息。”
哎!接下来……
需知道那晚他离开时,沈画与他已坦诚相见,若他今晚想再续前缘,她又该如何应对?况且眼下他更有理了一点。虽然之前早有思量,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怯场。好似离开半年,生疏了上来一般。
小翠在此处已住了有半年,对这院子十分熟悉,趁她在房中歇息时,她很快便烧好了热水。
柴骏一回来便去了书房,直到沈画去沐浴均未见人。好似两个人都在有意地回避彼此。
小翠替她梳洗完,拿来一套崭新的衣衫,一边穿,一边絮絮叨叨念叨:“小姐,这些衣衫都是姑爷成婚时替您备下的,可一直没机会等到您穿。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姑爷都快急疯了。您知道吗?这半年,他几乎没好好睡上一觉,四处派人打探您的消息,京郊、东川,甚至东郡都找过了。只要您可能去的地方,他没一处落下。只要听说一点儿貌似您的消息,他便马不停蹄赶去。连奴婢看了都替他心疼。每回失望而归,他便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几日不肯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写字,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您的画像。真的真的很可怜。”
沈画鼻头一阵发酸,暗暗埋怨这大燕怎么就没有复印机?害她欠他这么大份人情。
几次偷偷抹了抹眼泪。别人的话她可以不信,但这丫头对着她几乎从不说谎。
从沐浴的房间出来,廊下已挂了灯笼。书房里昏昏暗暗的一抹烛光,猜想柴骏仍在里面,沈画静悄悄一个人溜进房间,栓上房门,刚一转身便与他打了个照面。
“做贼?”他漠漠着不冷不热。
沈画的确做贼心虚状呵呵两声,“你……你怎么在里面?”
莫不是终于可以找她好好算账了?
“我不在里面,去哪儿?”他问得十分坦然,也理直气壮,“栓门莫非是想将我关在外面?”
她忐忑道:“倒也不是,只是还不习惯。”
若承认,岂不是罪加一等。
且不说她如今在装傻扮懵,即便不是,毕竟分开大半年,真真要找回从前的那份自然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