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前一夜真真实实的战火,如今的巴陵大街之上除了来回巡逻的廷尉府巡逻队之外再无一个百姓走动,朝夕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城楼处的时候果然看到众人气氛压抑沉闷的紧,朝夕快步登上城楼,远远便见邹奇目光森森的看着城外,听到响动,邹奇转过身来,见是朝夕和君不羡忙迎了过来,“公主殿下,君大人——”
朝夕挥手,“不说别的,现在怎么样了?”
邹奇要行礼的身子一顿站直,指着城外道,“公主请看。”
此刻的巴陵城外一片火把通明,护城河之外数十丈之地,段氏大军如同鬼兵森然的齐头并立着,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队伍正中,是一面血红的“段”字旗,旗帜之下,是几个熟悉的身影,而在队伍正前方,五十多个人被绑着双手跪在地上,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拿着刀的段氏军卒,朝夕一眼便看到,其中有两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往常的十月末还只是深秋,可是今年不知怎么,才十月末朝夕已觉冬寒迫人,她身披白裘披风,头发依然是高高竖起的马尾,目光森森的迫人。
“已经杀了两个,隔得远,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家属,可是刚才有个士兵就在城楼之上,看清楚了,将他父母认了出来,一个人认了出来,便知道其他人也极有可能是真的,现在已经尽量抽调了家在外地或者巴陵城内的士兵上城楼,不过,大家心底都不安了。”
朝夕点点头,“抓士兵们的家人?段祺真是好样的,不过他似乎忘记了,我手里也有他的家人。”微微一顿,朝夕也未回头,直直吩咐,“带上来!”
邹奇不知带谁,片刻之后却见段锦衣一身皱褶不堪的素衣被押着带了上来,他恍然一瞬,看着朝夕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赞叹。
朝夕出现之时,城外队伍还没什么动静,至多,几道目光凝在了朝夕身上,可段锦衣出现的刹那,那旗帜之下的几个人明显的动了。
“母后——”萧瑟的寒风之中,凤垣的声音遥遥传来。
随即,一骑快马从队伍最前面驶出来,从那些跪在地上的老弱身边走过,直奔城门而来,很快的,又有两匹快马从后面追上来,一下子将凤垣的马拦了住。
凤垣看着城头站着的段锦衣红了眼,“母后——”
嘶吼声伴随着秋末初冬的寒风迎面刮来,城楼之上的段锦衣也微微红了眸子,她没有像凤垣那样嘶吼,只是淡淡的弯唇,“公主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朝夕眯眸,“城外的,是你的兄弟和儿子,你的兄弟便不说了,你儿子的性命你也不要了吗?你看看他,他如此年轻,他和段祺那般野心勃勃之人不同,他不过是被段祺蛊惑利用,将来,即便他能称王,真正能做王的是谁呢?你不会不明白。”
朝夕语声徐徐,段锦衣面色几变,顿了顿,朝夕又道,“何况段祺此番必败,我本无需让你来,可是这里是巴陵,是我出生之地,亦这么多黎民百姓安居之地,这一场蜀国的内乱,不论谁胜了,死的都是蜀国的人,所以,能少死一个人便少死一个人。”
段锦衣定定听着,城外,凤垣的马鞭被夺走,马缰被人一把拉住,几乎是被挟持着拉了回去,段锦衣知道,朝夕说的没错,即便是称王,凤垣或许也是无法做主的那个。
可是……现在还有退路吗?
“公主这话,大抵也只能哄哄那些无知妇人吧。”段锦衣语气漠漠,“到了如今这一步,这城外的人,有谁还有退路呢?兄长没有,垣儿也没有,公主是想让我劝?呵呵……我到这里来,无非是做了人质,让垣儿心神不宁,让他和大将军产生分歧罢了。”
段锦衣揭破了朝夕的心思,朝夕不为所动,“良人既然这样想,那也就不必说什么了,这一战,必定要定个输赢死活,良人猜,大将军的胜算有几分?”
段锦衣不知道段祺的胜算有几分,可自从她出宫未遂之后,她的心底就生出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她看着外面烈烈的兵戈,心底的不详越来越浓重。
她的确舍不得凤垣,不想让凤垣丢了性命,可是不想让凤垣丢了性命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打赢这一场仗,怎么才能赢了这一场仗呢?
段锦衣眉头紧皱,她不懂兵事,可是她知道,要攻破巴陵太难了。
段锦衣没答话,城外的凤垣却好似发了疯一般,远远的,段锦衣看到许多人将他围了起来,她那个原本其实有些怯懦的儿子,此刻无能为力的歇斯底里的发泄着心底的愤怒,城楼之上的是他的生母,他若是不顾念自己生母的性命也要攻城,这便是在大逆不道之上又加了一条,段锦衣远远看着凤垣,又转眸看了一眼段祺。
迎风而舞的军旗之下,段祺自始至终没动一下,他远远看着段锦衣,好像明白段锦衣是个懂事识大局的,也明白段锦衣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段锦衣心中微凉,她缓缓的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城墙边,双手轻轻落在青灰的墙砖之上,她隔着初冬的薄寒,隔着烈烈的风声,隔着这城内城外的剑拔弩张,有些贪婪的看着凤垣,朝夕见她如此并未再说什么,她要的,不过是段锦衣的存在让城外的军队生出顾忌。
城墙之上一片寂静,正在这时,一个小兵忽然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