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向来是妻子给丈夫做的,她没给白慕熙做过,她们共寝的时候,她总是睡得比他早,没什么机会替他盖被子。说起来,她其实也没尽过什么妻子的本分。
针线女红她不会,他喜欢下棋栽花,她也不会,他酿的酒天下闻名,她却是个一碗倒,他看书的时候,她闲得发慌,会在后院练两套枪法,偏偏他对武学又没有兴致……
柳行素苦涩地牵了下嘴角,转身走入暮色映照下桃色的夕晖里,一缕炊烟被风卷散了,苍山碧色远,老妪摇摇摆摆地拄着一根手杖而来,“姑娘,我煮了点粥,过来吃些吧。”
柳行素颔首,缓缓地走下台阶,这会儿她才感觉到,因为今日跋涉的缘故,小腹坠坠胀胀的,她隐约抽动了一下眉角,下意识护住了肚子,老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柳行素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打扰您了。”
她想婆婆一个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不容易,她和师兄两人来借宿,实在让人为难。
老婆婆热情地握住了她细细的一截腕子,“我煮了点肉粥,趁热。”
正当柳行素捧着小碗喝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婆婆?”
柳行素心神一凛,下意识以为是追杀的人又来了,婆婆应答了一声,在柳行素诧异的目光里,她笑着让人进来,一个年轻人拎着一篮子鸡蛋和一条杀好了的鱼便进来了,他穿着官府衙门的服饰,戴着顶冷蓝色的官帽,腰间悬一把镶着蓝雨石的宝剑,但气质干净而温暖。
“婆婆家里今日来客人了?”年轻人将东西放到桌上,对柳行素礼貌地点了下头,“这是大人让我拿来的。”
婆婆摇摇头,“你们大人不是调任好久了么。”
“他心里记着您啊。”年轻人说罢,又想到了什么,从衣兜里翻出几个瓶子来,“这个是大人托我给您的,跌打损伤的药膏,您老人家一个人多有不便,有备总能无患。”
婆婆与他十分客套地寒暄,说完话送走了衙门来的年轻人,柳行素的粥也喝得差不多了,信口便说了一声,“婆婆在衡阳,必定是受人爱戴的人。”
老人皱了皱眉头,“其实我也想不透,我和老头子在山里住了许多年,以前也衡阳的大人也没关心过。我只以为那是大人宅心仁厚,觉得我们夫妻生活不易吧,后来,老头子死后,我想通了件事,老婆子我这辈子,怕是遇到了什么贵人,自己都不知道。”
“嗯?”
左右无事,师兄也还睡着,柳行素想听听故事,老人活了六十余年,即便只住在山林里,阅历见识想必也不是她能比的。
老人想了想,“我也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了,我家里来过一个年轻人。当时他们从南边来的,说是经商,队伍里有个人被毒蛇咬了,命在旦夕,于是找到我们这户人家,那时老头子在家,便说,这附近有个隐居遁世的名医,找到他或许有救。”
“后来,那个人救活了么?”
老人摇头,“他被我们这里最毒的蝮蛇给咬了,送来的时候毒已经散到了五脏六腑,没有撑住,后来还是死了。”
柳行素微微恻然。人命何其脆弱卑微,也许此时活得完完整整,下一刻又不知道在哪一处身首异处,所以她永远不会喜欢突兀的离别。
“那个年轻人心地不错,挑了风水好的地方,让人厚葬了他的下属。不过他的行程却不得不耽搁下来,当时他们有二十几个人,我们这儿没有供给他们住的地方,他们便围在院落里边席地而睡。那时候正是夏天,山林里蚊虫毒蛇都多,我怕他们也不幸,便让人都挤在屋子里睡,结果夜里一个人被蜈蚣吓醒了,后来那年轻人说,这样下去不行,便让他的人帮着我和老头子,把这屋子的地基都抬高了。这屋子原本是建在地上的。”
柳行素也看出来了,而且隔壁的那间屋舍要更高些。
老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老眼昏黄,一瞬不瞬地在想着那时候,老头子还在的时候。
她和丈夫都好客,他们帮着抬高地基重建房屋,她和老头便日日准备美酒好菜与他们共饮,少年人酒量好得令人称叹,千杯不倒,他举止之间有股含而不露的威仪,不似一般富贵人家,老头便尴尬地说道:“山林粗人,粗茶淡酒真是怠慢贵客了。”
“我倒觉得这酒美味,我对酿酒品酒,还算有些心得。”少年人笑起来,一双眸子温温沉沉,清贵高雅,修长白皙的指扣在劣质的酒碗上,怎么看却都像是一副画。可惜人是真迹,酒碗却是赝品。
老头的脸有点红,也不知道是酒量上头还是怎么的,少年笑了笑,竣工了的手下走进来,“公子,我们待得也够久了,是不是——”
少年沉吟了下,“再多留几日也不防。”
老妪见他们仿佛有急事,不敢留他们,但也不好赶客,一时不说什么话。
少年也察觉到了,让他那个下属走了,才看着两位,淡淡地笑了笑,这一笑,那双原本蕴着几丝淡薄冰凉的眸子溢出不少柔色,“老人家在世外桃源生活,一世一双人,教人羡慕。”
他的腰间握着一枚暖玉,那玉质自是上乘,荡着晶莹的光泽。
老头道:“公子是富贵人家,怎么反倒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