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就见过房里丫头和她三哥勾搭上后的样子,离着二里地呢,花摇柳颤都快站不住了。星河姐可从来没有,她一口一个臣的,连“我”都极少用。有过那层关系还能分得这么清?茵陈年纪虽小,却不好糊弄。
今天吃过了盒子菜,又无事可做了,上北边典膳厨的梢间里看人做羊角灯去。羊角灯的材料是宫外运进来的,都是挑选的上好的羊角,切了头尾,剩中间一截,搁在大锅里,加萝卜丝一块儿煮。大火烧得旺,那羊膻味儿也随热气飘散出来,她捂着鼻子看他们拿笊篱把羊角捞出来,手艺熟练的老太监用楦子撑。真奇怪,那么硬的羊角,居然能撑开,撑开后变得又薄又亮,想让它什么形状就什么形状。以前她只知道用灯,从来不知道怎么制罩子,今天看见了,惊叹这世上万事万物存在都有其奇妙的地方。那么星河姐那样的存在,肯定是巧夺天工的手笔。
正想着,忽然看见她从宜春宫门上进来,茵陈一阵惊喜,马上蹦了出去,“星河姐,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星河说:“我昨儿出城了,今早才赶回京来。一夜没睡,再加上骑马,两只眼睛都快瞎了。”
她一听了不得,赶忙上前扶她,一路扶进了命妇院里。叫兰初打热水来,绞了手巾捂在她眼睛上,“暖和暖和就好啦。以前我哥子随皇子们狩猎,回来也闹眼睛疼,我娘就是这么给他疏解的。”
兰初在一旁看着,“侍中懂得真多。”
茵陈龇牙笑了笑,全当她在夸她吧。
“好点儿没有?”她坐在炕沿上问。
热手巾放上来,眼睛就活过来了,星河逸出长吟:“可救了我的命了。”
兰初来解她的官服,碰倒胸口一个鼓包,压上去还有油纸的脆响,便咦了声,“这是什么?”
星河忙捂住了,说没什么,“从北军拿回来的机要,动不得。”这么着才忽悠过去,要不兰初那个天也敢啃一口的主儿,吃食落到她手里还能剩下吗?
她为了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开始东拉西扯,“昨儿宫里热闹吧?新封的皇后,侍中和她们一块儿敬贺去没有?”
茵陈说:“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爬个床都能给蹬下来的人,去了也是招人笑话,我才不跌那个份子。不过我听说了,阖宫上下,就左昭仪一个没去面见皇后主子。比起那刺儿头来,梁夫人可聪明多了,人家一样有儿子的,人家就去。我听说梁夫人素来顺风倒,以前巴结左昭仪,这一回一看左昭仪没戏,又上皇后那儿凑趣去了。皇后娘娘也给她脸子,留她温室宫用饭,瞧这样子,怕是两头要结盟了。”
盖着眼睛的星河姐听见这话,一张檀口悠悠仰起来,唇角秀致,菱角似的。茵陈也跟着笑了,“姐姐,您笑什么呢?”
星河道:“捧高踩低,这不是人之常情么。”可她心里知道,头前山池院里叮嘱梁夫人的话,那头开始慢慢实行了。
皇上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在皇后面前露露脸,终归是好的。目下还是以平衡为重么,皇后如果有私心,必然希望有人能够抗衡太子,以便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梁夫人那头呢,简郡王四处活动,眼瞧着要加官进爵,她的儿子跟在人后头办杂差,四个儿子里头最下乘的,这叫人怎么甘心?所以要露脸,要在皇后跟前讨好,皇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老三受了内阁的推荐,上外征集粮草去了,要是这差事办好了,南北两头战役的补给都能妥善调度过来,回头的出息,可不比霍青鸾小。
四个儿子,除了最小的信王皇上舍不得让他出京办差,其余的都在各自使劲。太子虽占了出身上的优势,但荣辱有时只在旦夕之间,谁又能保得万世基业永垂不朽?皇子个个都有当皇帝的梦想,以前无人相助,想也是瞎想。如今有人愿意推波助澜,不说一气儿登上帝位,先进了王爵,好歹不用三天两头受老大的鸟气了,何乐不为!
“这事儿左昭仪知道么?”星河喃喃问,“知道了不知是个什么想头,肠子不得悔青了么。”
茵陈耸肩说天晓得,“皇上没立她当皇后,是因暇龄公主不争气,对她还是有情义的。兴许她想着,将来还有把皇后赶下台的一天,她再重新风光一回,填补上去。”
这小小的脑瓜子,琢磨的东西还挺多。星河和她们闲聊了两句,困意渐次涌上来,便不言声,慢慢睡着了。
一觉睡到下半晌,朦胧间听见太监拉风箱的声儿才醒过来。看看时候,申时三刻,挣扎着坐起来缓了缓神,下炕洗了把冷水脸,脑子才从困意里挣脱出来。
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儿,找出银针来仔细验毒,验完了尤不放心,每块的边角都咬下一小块来,自己亲试。西瓜皮依旧是那咯嘣脆的西瓜皮,她嚼在嘴里,心里却五味杂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仔细的验毒,唯恐有人使坏,想害死他。照着自己的立场,他要是出点事儿才好,可自己就是个奴才坯子,干惯了这个,不干还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