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的背上爬起一股阴森的寒意。
她瞪着一对透亮的眼,使劲儿瞧着丈夫。
阿泰牵着她的一只手,安慰地抚触着。
缓慢眨动的眼睫,透着莫测高深的淡漠感。
镂空的长屏外,秦漠开始对长贵的话揪着不放。
一遍一遍询问李燕妮当时的情状,连发带的颜色也不放过。
“你再仔细回想,她可有细微的不同?”
长贵似乎烦了这位贵人老爷, 语气冷冷地说:“啥叫细微的不同?燕妮本来就多变, 她每时每刻都不同。”
锦娘抽抽嘴角——这的确是大实话。
秦漠犹疑半晌,忽然别有意味地问:“眼睛呢?”
他押宝似的紧紧盯着长贵, “她的眼睛可有异常之处?”
长贵顿住……枯萎的目光落到前方的地面上, 良久静止着, 好像体内的生命忽然离了席,把空荡荡的躯壳留在了这里。
“眼睛……”
他被触动了似的, 疑惑地呢喃起来。
秦漠紧追不舍, “眼睛如何?”
长贵露出一种呆呆的神情, “眼睛啊……”
秦漠丧失了耐心, 径直敲着桌子问:“眼睛是不是红色的?”
长贵皱眉,语气确凿地说:“不是。”
秦漠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眯眼瞧着他。
长贵微微歪了头,回忆道:“她的眼珠子好像是灰的……我当时以为是灯的原因。”
“你说什么?”
“眼珠子是灰的。”长贵忽然斩钉截铁地说,“有点像阿泰哥的眼睛那种颜色。”
说完, 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
秦漠的眉眼往下一沉。空气瞬间凝固了。
锦娘无意识地张开了嘴,怔怔瞧着丈夫的灰眼珠子。
阿泰转动目光看向妻子。
神态平静得过分,以至于显出一丝无情和冷酷来……
过了一会,外头传来秦漠的声音,“你确定?”
“确定。”长贵说。
又是一阵沉默。
秦漠忽然用威胁的语气说,“此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明白?”
“是。”
贵人老爷坐直身体道,“林谆,先把人带下去吧。你们几个也暂时退避。”
“是。”
安静……
无所适从的安静……
半晌后,秦漠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蹭摸到木屏后。鬼头鬼脑,脸上挂起了一丝讨好神气,凑了上来。
“师父……照这端倪看来,对方是想把您攀扯下水吧?”他咬着牙问道,“要不要把长贵拉出去凌迟?”
这表情大概是跟宫里阴狠的太监学来的,浮夸得要命。
锦娘真想呛他一句:好好回家练一练,再来装可爱吧!
阿泰嫌弃地说:“休来卖乖装怂。你只管往下查,无需忌讳什么。”
秦漠“哎”了一声,飞速瞧了瞧师父的眉眼。
他的眉骨突出,两道浓眉如张扬的弯刀,霸气十足悬在眼睛上方。别人瞧他,第一眼便得到凶悍冷戾的印象,不敢仔细多瞧,从而极易忽略眉骨下方那双罕见的瞳眸。
灰银色……
这是一双神祇的眼睛——秦漠觉得。
“师父,既然提到了这话,弟子就斗胆问一句吧……您眼睛是生来如此吗?”徒弟冒死问道。
阿泰发出一声冷笑,挑起一侧的眉毛说,“怎么,这么快就把疑点转移到老子身上来了?”
秦漠连忙往地上一跪,“息怒呀!徒弟哪能是那种意思呢。徒弟就是一下子对师父有点好奇……”
锦娘顿时把脸一板,毫不留情教训道:“我看你是恃宠生骄,蹬鼻子上脸!师父的私事也敢问东问西!你师父的秘密连我也不知道呢,你倒一上来就僭越个彻底,简直不知轻重!”
阿泰:“……”
沉肃的心情猝不及防一裂。肚肠子也发了痒。
他目光斜过去,要笑不笑瞅着自己的女人……
秦漠深深地低下头,“弟子知错了。”
“出去做你的事。”师娘沉着脸说。
平日里温柔的人,耍起威风来比王母娘娘还可怕。
“是。”
秦漠轻浮地找了一通骂,心情反而自在多了,摇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外头……
屏风里,夫妻俩默默对视。
被触到了禁区,气氛有点生硬,又有一点滑稽。
阿泰眉头微动,用清澈的灰瞳定凝地瞧着她。
妻子顿了一会,缓缓抬起手,描画他的眉眼。
——神色中升起温柔的安慰。
仿佛在说:“没事。无论怎样我都站你这边……”
丈夫没有动弹,微微垂了眼眸,任由她抚摸着。
像一头被驯服的猛兽。
少顷,他有点不自在地说:“我的锦娘,有些事我只是不记得了……并非不与你说。”
锦娘怔住了,错愕凝固在她的脸上。
声音没有刻意避开徒弟。
秦漠立刻竖起耳朵,若有所思地撮圆了嘴……
不记得了吗?那事情就有点玄啦。
秦漠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