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互相守着这么过了三十来年,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寻常人的大半辈子都是一块儿过的……尽管也有幽怨也有遗憾,如今猜到宣景帝的离去,甚至去了之后还无法立刻发丧,昭仪心中到底翻江倒海,复杂的难以形容。
站在朱柱彩绘的回廊下,舒昭仪抚着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神色怔忪良久,才命宫人:“去打听下,太子妃这几日可方便?”
……而此刻的太子妃盛惟乔,正满怀忐忑与欣喜的等到了沈九娘的到来。
“小乔?”看着眉眼陌生的女子拥着狐裘从马车上下来,盛惟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目光在她面容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就激动的迎上去,“小乔!我好想你!”
“你跟咱们上次见面时变化不大。”她端详沈九娘的时候,沈九娘也在看着她,闻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至于我,换了个人一样,对不对?亏你还认得我。”
盛惟乔有片刻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定了定神,才关切的问:“这会儿都已经入夏了,你怎么还穿着狐裘?不热么?还是身体不舒服?那怎么还要赶路?就算急着同我见面,你只管好生休养,我寻个机会去看你也就是了!”
“小月子里有些心事,所以落了点痼疾下来,很是怕冷。”沈九娘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担心病倒,所以就拿了狐裘穿。”
盛惟乔被“小月子”三个字很是震了一下,因为容睡鹤之前怕她担心,是根本没提沈九娘要打掉孩子的事情的。
此刻听说她坐了小月子,顾不得询问详细,忙让她入内说话,免得站久了对身体不好。
表姐妹到的正堂,底下人奉过了茶水,盛惟乔才问:“小乔,你坐的小月子……?”
“那伏真不过是一介蛮夷,也配我给他生儿育女吗?”沈九娘一脸轻蔑,淡然说道,“所以在夏州稍微安定了点,我就吃了堕胎药!”
“那小乔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盛惟乔闻言微微皱眉,不赞成的说道,“你不想要那孩子,不要就是了,做什么一个人在夏州这么做?你要是来了长安,我们好歹还能照顾点儿,如此落下痼疾的可能怎么都要小的多啊!”
沈九娘眼神有片刻的恍惚,才道:“那会儿你跟舅舅舅母不是还没来长安么?而且这边也是乱的很,我想着在夏州还清净点。”
她不太想说这事儿,所以立刻问起盛惟乔的近况,“咱们好久没见了,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之前问过密贞,哦,是太子了,但当时还在草原上,他也没那心思同我多讲。”
盛惟乔正要跟她细说,菊篱进来禀告:“娘娘,表小姐,前头传了消息来,说太子已经让宁威侯世子跟世子妇从西疆返回,请您遣人前往宁威侯府报个信,也让宁威侯跟南夫人心里有个数。”
话音才落,室中就有了片刻的静默。
第四十五章
短暂的冷场之后,盛惟乔深吸了口气,沉下脸来呵斥菊篱:“这事儿你自己打发个人去办就是了,难为你是我贴身近侍,连个跑腿的下人都差遣不动么?!”
菊篱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因为从前沈九娘对徐抱墨一见钟情的事情,盛家知道的人不多。就是沈九娘的嫡亲外祖母明老夫人,也不晓得的。否则当年也未必会在一行人出行前夕,专门去叮嘱沈九娘,要她帮忙设法撮合徐抱墨同盛惟乔了。
彼时盛惟乔左右的大丫鬟是绿绮跟绿锦,菊篱、槿篱都还是打下手的小丫鬟,对于主子的事情知道的就更少了。
所以菊篱压根不明白自己此刻进来的禀告,让盛惟乔有多担心。
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缘故的时候,满怀疑虑的福了福,温驯道:“娘娘,是。”
等她退下后,盛惟乔正思索着接下来的措辞,沈九娘端起茶水呷了口,倒是主动问:“徐世子成亲了呢?世子妇是谁?”
“前两年就成亲的,世子妇说起来跟小乔你也颇有渊源,论起来要喊你表姑的。”盛惟乔定了定神,一面观察她神情,一面说道,“是玳瑁岛公孙海主的亲生女儿,叫公孙应姜。认了爹爹做义祖父,早先被太后封嘉祥县主的。”
“嘉祥县主啊?”沈九娘微笑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漂亮么?”
盛惟乔思索了会儿,才道:“模样是不错,就是性情……一言难尽!”
沈九娘以为这话的意思,是说公孙应姜骄横跋扈,任性霸道,笑了一下,说道:“海主爱女么,难免有些骄纵。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想必是不惧她的吧?至于徐世子……”
她有片刻的恍惚,抿了抿嘴,到底没有说下去了。
“倒不是骄纵。”盛惟乔不知道她这会儿对徐抱墨,是旧情难忘呢;还是回首往事,一切的变故都因为爱慕上这位世交之后因缘巧合而发生感到唏嘘,沉吟片刻,道,“其实应姜倒没多少骄横之气……就是她从前在海上受过一些刺激还是怎么的,反正她跟寻常女子的想法都不一样。这两年来,也实在叫人操碎了心!”
沈九娘诧异道:“怎么个想法不一样?”
盛惟乔想了片刻,最终脸色古怪道:“不好说,反正就是她做出任何荒唐的事情来,我这会儿都不会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