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冯氏笑骂:“虽然咱们大穆素来风气开放,但成亲的时候,盖头还是要扣上的。人家看热闹的人,又不是自己家里人,就算出了礼钱,能在里头的席上有个座位,难为还能进入闺阁跟你们的新房不成?你在闺阁里扣上盖头出去,到新房里密贞给你揭了盖头……在外面,谁能看到你长什么样啊?”
又叮嘱,“虽然我知道你巴不得赶紧嫁过去好跟密贞你侬我侬,但时下的风气,你出阁的时候多少哭上几声,以示舍不得父家,不然人家都说你是迫不及待要嫁人,这名声也不好听的。”
“我知道的。”盛惟乔闻言,笑嘻嘻的朝她扮个鬼脸,说道,“姨母您早就叮嘱过了……说起来,这哭嫁,好像我娘也该哭的?但是我娘不在长安,到时候是您代她哭呢,还是外祖母或者我祖母代我娘哭啊?”
“谁要代她哭啊?”宣于冯氏举起袖子,嗤笑出声,不屑道,“随便你外祖母还是祖母哭,我反正是不会哭的,我也哭不出来!就你这样顽劣的跟个猴子似的,我巴不得你早点出门!先说好了啊,这事儿你自己跟你外祖母还有祖母去商议,可千万千万不要指望我!”
事实证明宣于家的老夫人完全就是口是心非!
因为三月初十这日,盛惟乔才起来,人刚刚坐到妆台前,盛家专门从宫里请的梳妆姑姑才进门,方笑着赞了句:“县主真是天生丽质,奴婢看奴婢压根就是来做样子的,这样娇丽的女孩儿,真正却嫌脂粉污颜色哪!”
后脚进门的宣于冯氏,眼眶就泛了红,使劲忍了一忍,到底还是忍不住说:“可惜我家这样花儿朵儿一样的孩子,马上就要去别人家了。”
这话说的一块儿过来看盛惟乔梳妆的展老夫人跟明老夫人都也露出不舍来。
还好那姑姑机敏,见这话说下去没准就是一群女眷抱头痛哭了,可不要耽搁梳妆?
当下就笑道:“县主跟郡王乃是天作之合,说起来奴婢还没恭喜诸位,得选佳婿呢!这长安城上下,谁不知道密贞郡王才貌双全、年少有为,乃是出类拔萃的少年俊杰?与县主兰心蕙质,真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如此劝着,展老夫人跟明老夫人又高兴起来,只是宣于冯氏却仍旧有些情难自禁,站在旁边看了会外甥女梳妆,就悄悄走出去,到僻静处独自落了会泪,看情绪控制得住了,再悄悄回去。
而这会儿屋子里一群人都围着盛惟乔,帮忙参谋妆容,盛惟娆跟盛惟妩姐妹是肯定在的,中间静淑县主桓夜合跟徐家的小女儿徐采芙过来也还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孟氏那边,之前常跟在孟皇后跟前的几个女孩儿,比如说孟霜蓼,居然也大大方方的上门来添妆。
盛家虽然觉得诧异,大喜的日子,却也不可能拒之门外,于是都请到闺阁里来说话。
这样一屋子的女眷说这说那,热火朝天的,也没什么人发现宣于冯氏的异常。
于是最后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建议下,总算梳好妆的盛惟乔站起身,转过来,让众人帮忙端详:乌鸦鸦的青丝,尽被绾起,一束夕阳从窗棂间照入,落在发髻上,愈显发色浓烈,如墨松新研、乌玦生辉。
云髻之间未用多余钗环,端正的戴了顶珍珠翡翠冠,冠上巧手匠人以赤金为筋骨、金箔翡翠为叶、珍珠玛瑙为花朵所制的九树花钗,在夕阳下折射着点点金光,映照满室,足显雍容华贵。
掩鬓上孔雀开屏似的插着一溜儿九支累丝嵌宝花钿,与眉心一点凤羽般的翠钿相互呼应,原本柔婉的远山眉,被螺子钿细细勾勒、描长,呈现出斜飞入鬓的飞扬之势,使得明媚的杏子眼仿佛也带上了几许凌厉,越发衬托出宗妇该有的威严与尊贵。
然而右眼角跟鬓发之间以胭脂精心描绘的一朵将绽未绽的牡丹,很好的调和了这份威严与矜贵,望去只觉艳色倾城,尊贵而不傲慢。
因为是最好的年纪,盛惟乔又生来娇生惯养,肌肤细腻如瓷,近看也是毫无瑕疵。梳妆姑姑只给她稍微扑了一层“玉簪粉”,拿金花胭脂轻沾双颊,再开了鎏金鹓鶵衔花贝盒,用小银匙挑了些内中的朱色口脂,点在原本就鲜艳若血的樱唇上,就施成了寓意“宜室宜家”的桃花妆。
这时候的婚服讲究红男绿女,新妇的婚服是青色连裳,内穿朱缘中单,腰间束着金摺丝嵌珠宝并蒂莲带,下垂与婚服一色的青底朱缘蔽膝,青底凤头丝履,望去庄重而典雅,很好的掩盖了盛惟乔原本眉宇之间尚存的稚气,亭亭立于镜前,请众人帮忙参详时,不期然就透露出几许沉静端庄来。
“我家心肝真是……真是……”孟霜蓼等人一迭声的喝彩,盛惟娆跟盛惟妩这俩做妹妹的也是连声称赞,但展老夫人、明老夫人跟宣于冯氏这三个做长辈的,却看得越发舍不得了,老夫人想夸,话说到一半,就哽咽起来,怕不吉利,赶紧强笑着搪塞几句,跟宣于冯氏方才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门,找个角落抹眼泪。
展老夫人没站多久,不想宣于冯氏也跟了过来,老夫人于泪眼朦胧里看清楚长女的身影,还以为是来安慰自己的,正要开口让她别担心,不想宣于冯氏走到她身边,就呜呜咽咽的先哭开了:“馨章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明知道密贞跟乔儿没有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