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戏谑的扫了眼公孙应姜,“应姜你当初在课堂上看来是真的不用心啊,所以都没想到吗?岛上就这么一个正经能做老师的,哥哥他不是你们公孙氏的血脉,全因你爹的重视才有这待遇——你之前也说了,你那嫡亲祖父当时还有个义子的,而且那个义子很受你嫡亲祖父的宠爱,你嫡亲祖父在的时候,你爹这个少海主终归不能真正当家——试想如果岛上的人都去请教那老童生了,那老童生再爱惜哥哥的天赋,又腾的出多少空来指点他?”
“去年哥哥中了小三元,祖父大喜过望,亲自发话让爹爹把家里的诸事都放一放,专心专意的教诲哥哥——其实家里正在念书的根本不止哥哥一个,二房出孝未久也还罢了,三房的五弟,跟应敦同岁,如今也正在终日刻苦攻读中。你道他不想让爹爹亲自指点功课吗?然而爹爹那么忙,又要顾着已经中了案首的哥哥,三叔三婶实在不好意思提出来而已!”
“名师难求!虽然区区一介童生算不得名师,但对于当时处境的哥哥来说,能有这么个老师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他既然主动要求开蒙,可见是重视学问的,又怎么可能贸然献上会导致他自己失去求学机会的建议?”
“可是小叔叔当时年纪小啊!”公孙应姜不服气,反驳道,“小孩子不懂事,或者为了报答,或者为了表现,一个激动就说了出来——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是有。”盛惟乔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但正如你所言:哥哥他当时才六七岁而已,那么小的年纪,又不受你嫡亲祖父重视,为什么他说的这个建议,会让你嫡亲祖父动怒多日,以至于你爹斡旋了好几天才了结?我虽然没见公孙老海主,但听闻他与我爹爹关系不错,凭这一点,我相信这位老海主的心胸,一定不会太狭窄。”
“至少不可能狭窄到被个六七岁的孩子气上好几天的地步——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哥哥当时身世未明,寄居于公孙氏,哪里来的资格,令公孙老海主为之愀然终日?”
打量着公孙应姜变幻的神情,盛惟乔道,“所以我猜……恐怕当时向公孙老海主提议多读书的,是那位被绑来岛上的老童生吧?”
她托起腮,继续推测,“而且那老童生的进言恐怕也不是什么海匪也要多读书,十成十是劝公孙老海主投降朝廷——公孙老海主踌躇难决,所以才发作了一些日子,之后又把应敦送去那老童生门下,是不是?”
“……还有吗?”公孙应姜想说什么,但思忖片刻后,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是无从反驳,她无力的叹了口气,把头忤到桌子上,闷声问,“姑姑您一块儿都说出来吧?”
盛惟乔敲了敲桌子,道:“其他也没什么了,就是你们仨的名字——你说那老童生却不过你跟应敦纠缠,随手给你们取了现在的名字,我却以为不然,这摆明了是借这个机会试探公孙老海主以及公孙海主在弃暗投明之事上的态度,然后你们到现在还是这个名字,说不得就是公孙老海主父子都倾向了老童生的建议。对不对?”
她问是问“对不对”,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肯定是这样”。
“姑姑不是说我们仨的名字吗?”公孙应姜趴桌子上想了会,抬起头,不甘心的追问,“怎么就说了我跟应敦的名字,还有小叔叔呢?我解释小叔叔的名字难道也有破绽?”
“这一段破绽最多不过!”盛惟乔用“我简直不忍心说你”的眼神看着她,叹息道,“不是我说你,应姜,等这次回去后,你没事时真的该去学堂里听上几课了……虽然咱们家学堂请的先生只是个秀才,像哥哥的功课都是爹爹亲自督促,根本不过去的,但人家到底正经过了院试,基础可称扎实,教咱们这样的还是没问题的。”
提点了几句这侄女,盛惟乔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正题,“你说那老童生为哥哥改名‘睡鹤’,乃是取了他早年所植牡丹之名,还说这意味着祝愿哥哥往后前程如牡丹般锦绣富贵——这不摆明了是希望哥哥他有朝一日回转岸上,能够用从那老童生处学到的学问金榜题名,从而富贵荣华?”
“我们做的无本买卖,求的也是富贵啊!”公孙应姜听到这里,忙道,“难道先生说的牡丹富贵,不是祝小叔叔他长大之后次次旗开得胜,手到钱来,回回都能碰见肥羊赚的盆满钵满?”
盛惟乔:“……”
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公孙应姜好一会,才幽幽道,“你都说了牡丹乃是花王了,花王花王,王是什么?是正统,是大义,也是名分!你告诉我,盘踞玳瑁岛打劫过往商船的行为,跟这几个词,哪里沾的上?!”
简直不能相信这侄女居然曾经跟盛睡鹤同窗求学,这么粗浅的常识都不知道!
盛惟乔不禁沉思:这到底是公孙应姜听课时过于懈怠,还是那老童生满腔心思扑在盛睡鹤身上,压根没管过公孙姐弟?
——所以现在做姐姐的无知的可怕,做弟弟的糊涂的可怕。
见公孙应姜默默闭嘴,盛惟乔继续道,“而且我看那老童生给哥哥取这名字,也不仅仅为了缅怀牡丹,恐怕还有字面的意思:古书中有‘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之语,古往今来,鹤常被比拟贤达之士。如同那老童生给你们起名‘应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