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四点,汪东春把大哥送上火车,隔着车窗跟大哥摆手告别,看着火车缓缓启动,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流了下来,泪眼随着行驶越来越快的火车看向远方,直到看不见火车的踪影,才慢慢走向出站口。
走出出站口,汪东春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来到候车室外,坐在离候车室门口最远的台阶上,无声哭泣。汪东春思念自己的父亲,心疼自己的大哥,自从父亲病重住院,大哥便开启了通勤模式,星期五晚上七点从大修坐上火车,晚上十一点到达朵泉,然后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父亲,星期天晚上十一点半离开医院,乘坐凌晨的火车赶回大修,在火车上休息几个小时后,开始一个星期的工作。父亲病危后,大哥自参加工作起第一次休了年假,在医院里照顾父亲直到父亲离世。今天是父亲的头七忌日,大哥上午在石匠村的家族墓地祭奠了父亲,中午赶到朵泉,答谢亲朋好友,在父亲病重期间去医院看望父亲,父亲离世后祭奠父亲、给父亲送行。刚刚,大哥怀着破碎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大修,汪东春心里清楚,大哥回到大修后,一定会加倍的工作,把这段时间耽误的工作补回来。汪东春心里默默地对大哥说,大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倒下,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啊。汪东春坐了一会儿,连着喘了几口长气,泪眼中露出了一份坚信,大哥是她心目中骄傲的大哥,大哥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情能把大哥击倒。汪东春站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朝家的方向走去,刚满周岁的儿子在家里等着妈妈。
从朵泉到大修的火车,汪东锋坐了很多次,坐卧铺却是第一次,卧铺票是汪东锋的大妹妹汪东春买的。汪东锋找乘务员换了卧铺乘坐牌,找到自己的铺位,直接上到中铺休息。
汪东锋真的太疲惫,很快在卧铺上睡着了,睡得很沉,火车前进中的晃动和噪音完全感觉不到,乘务员过来验票时,才被叫醒。汪东锋看了一眼手机,五点半,已经睡了一个半小时。
汪东锋铺位对面的下铺,坐着一个小女孩,还有小女孩的姥姥。小女孩的妈妈,正在过道里跟女乘务员交涉。
“你这是一张卧铺票,一张硬座票,一张小孩票。留一个大人在这带小孩,另一个大人回硬座车厢去。”女乘务员在给小女孩的妈妈解释乘车规定。
小女孩的妈妈央求女乘务员:“小孩发着烧呢,上车前吃的退烧药,过一会儿还有可能发高烧,她一发高烧需要两个大人忙活,你通融通融吧。”
女乘务员也很为难:“火车上有规定,按票面指定的坐席乘坐,我要是让你留在卧铺车,一会儿车长过来,也得让你回硬座车厢,还得扣我奖金。”
小女孩的妈妈继续央求女乘务员:“我这是带小孩去大修看病,小孩要是没病的话,就三个小时的路,我们哪舍得买卧铺啊。”
女乘务员公事公办:“有规定就得按规定执行,我也是没办法,也知道你有难处,大家得相互理解。”
小女孩的妈妈跟女乘务员商量:“大姐,要不这样,等一会儿车长过来,发现我的话,我就说我刚从硬座车厢过来,撵我走,我就回硬座车厢,等车长走了,我再回来,不给你添麻烦。”
女乘务员抬头对汪东锋说:“你的票。”
汪东锋把乘车牌递给女乘务员,女乘务员看了一眼乘车牌,还给汪东锋,向前继续验票。
汪东锋调整一下姿势,仰躺在卧铺上,活动一下四肢,身体上的疲惫基本消除,悲伤依然压在心头,也没有了睡意。下铺传来小女孩欢快的笑声,原来是小女孩在跟姥姥玩皮筋游戏,汪东锋看向小女孩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虽然没有笑意,却柔和了许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低落的情绪也渐渐趋于平静。平静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把近半个月的工作短信重新查看一遍,思考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发短信、打电话,汪东锋进入到工作状态,跟小女孩好听的歌声互不干扰,两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妈,妞妞又发烧了。”小女孩妈妈的声音有点大。
“赶紧量体温。”汪东锋探头往下看,小女孩躺在卧铺上,盖着小被子,睁着大眼睛,但是眼神已经无力,脸颊泛起淡红色,呼吸稍有急促。“宝贝,来量体温。”小女孩的姥姥把体温计放在小女孩的腋下,一手扶紧小女孩的胳膊,一手摸小女孩的额头:“又挺热,估计超过了三十八度,你把退烧药找出来吧,先准备着。”
小女孩的妈妈从包里找出退烧药和一袋吸管,放在小茶桌上,眼神焦急地盯着手表的秒针,想早一点知道体温计的结果。
包括汪东锋在内的上中下铺的乘客,都跟小女孩的妈妈和姥姥一样,等着听体温计的结果。
三分钟后,小女孩的姥姥拿出体温计,举起来看:“三十八度九,赶紧吃退烧药。”
小女孩的妈妈把退烧药倒入量杯,又拿出一根吸管,送到小女孩的嘴边:“妞妞,把药喝了,过一会儿就不烧了。”
小女孩张开嘴含住吸管,把退烧药喝了。小女孩的姥姥又倒了半小碗温水,小女孩又用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温水,直到把小碗里的温水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