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
小洋房灯火通明。
等赵医生全都检查好,领着几个医生一起到对门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五点。
“可以确定了,确实是社恐症状加重,抑郁症转为轻度。”赵医生脱下白大褂,松了松衬衫扣子,也熟门熟路的开始找碗吃饭,其他几个医生也跟着有样学样。
“减药方案要改,抗抑郁症的药物要比原来减少一倍,争取一个疗程后彻底断掉,社恐最好的治疗方案仍然是脱敏治疗,但是用在齐程身上估计悬。”赵医生吃了一口什锦菜,用筷子一直戳着盘子,“小迟,这个这个。”
迟稚涵无语的指了指已经放好的小罐子。
赵医生嘿嘿笑了一下,满足的喝了一口小米粥。
“应激症状还是得要用药物压制,不过也可以酌情开始减量,我们回去后会针对他的社恐问题再想想别的解决方案,总的来说,这十年抗战,终于有曙光了。”这段话,很重。
重到在场的齐宁和齐鹏,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立在那里,毫无反应。
也重到迟稚涵被小米粥的蒸汽烫到了手,然后眯着眼睛,隔着蒸汽看着一屋子的人。
不太真实。
七八个月前,她就是在这里,一边片烤鸭,一边腹诽有钱人的花样排场太多。
她最初,甚至以为对门的这位,头上长了角。
是个有着白皙皮肤,看起来瘦骨嶙峋但是年轻的手的老人,甚至想象过自己半夜被他闯进房间,被他吸血身亡。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可怜的见不得光的怪物。
然后被这怪物的温柔一点点的打动,最后可怜变成了同情,变成了能帮就帮一把。
七八个月后,她爱上了怪物,几个小时前,她跟那个怪物承诺,一起生,一起死。
在那一刻,她内心,其实是绝望的。
齐程求生的欲望已经变得很强大,却仍然持续的发病,所以她想,是不是真的就不会好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平静。
可就在几个小时后,这个诱拐她一步步踏入陷阱的赵医生,喝着她煮给齐程的小米粥,告诉她,十年抗战,终于看到了曙光。
“他……好了?”问的战战兢兢,甚至害怕这样的问题会打破这片不真实,让她发现这只是黄粱一梦。
“不是好了,只能说,如果病情不会再次加重,他肯定不会自杀了。”回答她的是找医生带过来的她不认识的其他医生,“而且减药反应还是存在,这一个月还是关键的康复期。”
呜咽声传出来的时候,迟稚涵以为是她哭的。
麻木的转头,发现齐宁也麻木的看着自己,而她们中间,是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的齐鹏。
“瞅瞅,这两个哭不出来的,都是有心理问题的。”赵医生用筷子指了指齐宁和迟稚涵。
“你什么时候把你老公接回去?”这句话问的是齐宁,“他打呼啊,大半夜的我恨不得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为什么你们夫妻吵架都是我遭殃?”
“我现在去。”齐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走之前突然回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个,你的。”
迟稚涵走近,接过。
她脑子里仍然麻木的,所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妈妈的照片。”齐宁递过去之后才轻声提醒,“你冷静点的时候再看吧。”
迟稚涵点头,麻木的看着齐宁一阵风似的又把车子开走了。
齐程,这次,终于要好了,或者说,他终于不会自杀了。
她手上拿着她一直要找的妈妈的照片。
她身后有好多医生,还有一个个子跟金刚一样的大块头现在还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脑子里面只留下了这三行字,她觉得自己死机了,完全不知道下一个指令是什么。
“你先去对门吧,他刚才检查费了不少体力。”赵医生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我还要跟齐鹏过详细的方案,签字什么的需要直系亲属。”
“会好的。”赵医生又拍了拍她的肩,脸上的笑容,让迟稚涵有些恍惚。
似乎很多年以前,她坐在门诊部的高脚椅上,腿短的触不到地,晃荡着腿,一直固执的拉着爸爸的手。
她不记得当时在焦虑什么,只记得,那个人也这样的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会好的。
一样的笑容。
一样的,稳定人心。
***
打开对面的密码锁,屋子里有很重的药水味,惯常的安静,空无一人。
齐程就这样半躺在那张很大的床上,右手挂着水。
他头发最近长长了,盖住了额头,刚才的检查让他出了很多汗,头发都是半湿的。
衣服换过了,烟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有些薄。
迟稚涵走向齐程的脚步转了个弯,去衣柜里拿了条毯子,又去浴室拿了块浴巾。
齐程眼底已经有了笑意,半躺着的姿势没动,很老实的由着她走近,有些粗鲁的帮他把头发擦了一遍,然后给他盖上毯子。
他手很冰,哪怕暖气开的那么大,也仍然一点热气都没有。
“怎么换了那么薄的毛衣。”迟稚涵的语气有些埋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