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乾摘下侍女鬓角一枚雪花,在手中捻了捻,半晌才化为清水,不由得又是裹紧衣裘,「我来同你算一笔账,账面都近乎是明摆着的,贤弟既是在此经营的年头不短,自也有灵通消息来路,岂不知此番乱局,有修行中人的踪迹,寻常百姓或许无从知晓这些位修行道中人的能耐何其之盛,你还不知既然盘算下来凭你我手头所持的门路拦阻不得,又如何算得上打草惊蛇,而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罢,只可寄希于这些位修行人,不会折腾出太大的乱子就罢。」
说罢任轻乾扭过头来,挑眉向一旁人瞥去,「怎么,还真当为兄吃不得亏势比人强,有时节机灵着点,规矩法度虽说是死物,不过心眼却是活泛,能变则变,当变则变最好。」
「可兄长的确是向来不容易轻易吃亏。」青轩楼主人酷爱黑衣,仅是因此冬格外冷寒峭骨,就命人去往边关猎来数十头毛色乌黑,少见踪迹的褐狐,取其皮毛由精工妙手制成,仅是这么一身通体如油墨似的狐裘,千金难买,此时笼紧狐裘,抬手撑起头来,很是玩味,回过任轻乾一眼。其人虽是清矍显得瘦弱,眉眼却是上乘,剑眉入鬓,留有三两缕髭须,瞧来更似儒臣,并不似酒楼主人。
朔风夹雪而倾覆关外长天,奈何有小楼阻挡,并无多少东风破入此境,也正是因此,才少去些许寒霜如矛刀刮骨,疾风迅雷的错杂滋味,反而平添静谧安稳。
接下来话语,自是寻常家丁侍女听不得的,不过今日这两位,家底来历清白得紧,又是委身任轻乾甚久,自是可在一旁听着,而并不需避嫌,毕竟是身在关外,乃是这位官位瞧来不高不低的四品官地盘,量谁人也知晓个轻重缓急,不敢有半点逾矩。
任轻乾果真流露出些许狡黠来,摇头指点对座的青轩楼主人,失声笑道,「到底是你晓得我脾气,更晓得如何算账,近来修行人插手一方局势的事,似乎愈发多将起来,倘如是这几位还不知底细的修行道内高手,未曾折腾出什么大乱来,反而不对我心意,巴不得其将数地街巷尽数毁去,方才算是顺我心意,也好堂堂正正修书一封,递送到皇城中去。」
「想来圣人依旧是惦念不久前妖潮袭来时,有修行道内高手相助这么个恩情,不过既是紫昊近来有心将周遭边关皆纳入境内,圣人同样文治武功,有善德建功之心,就不得不好生考量此事。毕竟替紫昊守国门的修行人,同这些位所到之处尽皆遭殃,而近两载间露相愈多的修
行人,并不是一茬人,如何替圣人分忧解难,乃是下官当守之责。可惜有许多事有心无力,只得是回皇城调度,而这时节顺带报上些官员姓名,稍稍用力道推这么一把,没准即可为我所用。既留有这等人情,又使得早就该将人手好生除去驳杂的青泥口关外,借势好生理顺理顺,往后便尽管高枕无忧,而并不需过于担忧朝堂里那几位同我不甚对付之人明枪暗箭,此方为解铃所在的要义。」
「而至于山上修行人毁去各地屋舍楼台,当然算不得我之过失,料想既无甚兵卒,也无甚可指使的修行中人,自然是两手一摊心有余而力不足,轻飘飘将这等事撇到旁人头上,怎么算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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