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弱与人,但断然不愿受分毫桎梏胁迫,且性情本就清冷寡淡,最适黄龙寄体。但兴许是山间人皆是心性淡然,最擅交心,不知为何便使得温瑜心性略微软将下来,从前冷硬如霜已愈不可见,但终究抵不住燕祁晔当初所立心结,一朝尽发,乃至于将自身的三境生生折去,唯余下一身二境,直走大元。
虽是有心相助,但依温瑜眼下心性,贸然跟随,只怕也不愿受
此人情。
青衣吴霜立身山巅,瞧着女子进屋出屋,挎刀背弓,将黑獍牵出,一路狂奔下山,许久过后才是苦笑不止。
“诸事杂乱,当真是诸事杂乱,这南公山分明乃是我所立,弟子却少有听师父话的时候,个个都不见得是省油的灯。”
说罢吴霜朝山中张望两眼,却唯有雾笼罩,并无人影,又是沉沉叹过口气,埋怨云仲拖沓,总也不晓得早些回山。
山道之中亦尽是浓雾笼罩,除却眼前山路,断难瞧清别处,温瑜架马冲下山道的时节,却并不曾留半点小心意味,只令久疏疾行的黑獍好生撒开四蹄,踏起无数尘土,似狂风拂柳,飞驰下山。
大概也唯有如此举动,方可教温瑜摁住自个儿的心思,不至于胡思乱想,不至于将黑獍马头调转,再返回山巅,等那位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的少年。
可念头这事,总是得其反,从无顺心顺意的时节,越是将这等念头死命压下,到头来却是汹涌。
云仲去到颐章京城泊鱼帮的时节,还是方过年关,正是显冷的时节,鹅毛飞雪裹得南公山上下素白,即是京城里头日日有杂役吓人扫去街上雪,不过一两时辰,就又是叠起奇厚奇厚的一层,马蹄踏起极滑,行人落脚也需添十足小心。
那时节,云仲就结识了凌字楼里那位老者,时常前去灌上满葫芦温酒,再悠然走回湖潮阁守起炭火,倘若是仍觉得身子极冷,才将葫芦中酒水灌上几口,最是暖身子。
而每每温瑜欲要前去京城同云仲相见的时节,则是事先由书信之中越起时日,由云仲前去京城城门外头接应,而后前去凌字楼中,寒暄半日即归,一向如此。一连数月,温瑜皆是每隔一旬多时日便前去京城中,直到近乎初春时节,每次皆是远远便可瞧着云仲立在城门内等候,唯独最末一回,早已是轻车熟路,提前两三日前去城中,却也是在城门后瞧见斗笠积满雪花的少年,独自站到处屋檐下,望向城门外。
但问起时,少年只说是外出打酒,正好瞧瞧雪景,终日囚在湖潮阁当中,练不出好剑不说,非要憋出个好歹来。
后来温瑜才是从凌腾器口中知晓,那日少年并非是外出饮酒,而是每到信中所写日子前后,云仲都是要早早走出湖潮阁来,悬上今日不见客的木牌,喂过凌字楼对过那尾老猫,缓缓离去,一走便是多半天,到掌灯时节才归,冻得面皮青红,好几回甚至将虎口指肚都冻出手脓疮来,到凌字楼上吃酒的时节,奇痒难止,挤眉弄眼挠个不停。
温瑜猛然勒住马头,狠狠咬牙,直到嘴角溢出嫣红血水,才继续松开缰绳,朝山下而去。
一路不知何处雨,穿浓雾来落笼头。
山门外吴霜抚抚那尾狸猫双耳,望向山外,神情依旧古井不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