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琳也是为了他。
姜珠也是为了他!
冲昕忽然觉得,空气浓稠得无法呼吸,压抑得他快要站不住。他的面孔变得极其苍白。
冲禹望着这小师弟,目露担忧。
幸好小师弟心性坚定,他终是缓了过来,深深的一揖:“劳师兄为我……受连累了。”
冲禹欣慰。
“不过一凡女。”他安慰他说,“忘记她吧。”
冲昕面颊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又行一礼,转身离去。
他回到炼阳峰上,唤来峰上诸人。
三人忐忑不安。
冲昕一一看去。
“赵三。”他说,“照料好峰上事宜。”
这便是许他留在炼阳峰了,赵三心中一喜,不敢露在脸上,低头称是。
“苏蓉。”他递给她一个乾坤袋,“这是赤霄草,你照顾不来,送到旃云峰我师兄那里去。”
苏蓉忐忑接过来,低头应是。
让他二人退下,冲昕和徐寿默然相对。
“她,还有别的话留给我吗?”冲昕哑声问。
徐寿默默摇头。
大堂中一时安静无声。过了片刻,冲昕取出一块紫玉牌——另一块,并不是杨五曾用过的那一块。他将之交给徐寿,道:“我要闭关,你持此牌,有什么需要的,自取。”
徐寿接过紫玉牌,向师父道谢,又问:“师父何时出关?”
冲昕道:“结婴之后。”
纵他天纵奇才,然修行大道上每一步都有人止步不前,难以寸进。就如徐寿自己,明明资质极佳,却在炼气大圆满境上困顿多年。
冲昕十七岁结丹,至今也不过十年,还是一个极其年轻的金丹道君。他说结婴,谁知道要多少年呢。
徐寿退出洞府,眼睁睁看着那朱漆大门轰然关闭,宫殿式的飞檐斗拱像融化了一般缩回岩壁,消失。最后那眼前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崖壁,全然找不到洞府的存在痕迹。
这等闭洞封府,乃是以术法抹去了洞府的存在,你就是劈开岩石,也找不到那洞府。因为洞府,可能已经不在此处空间中。
这是,要闭长关,或出远门,才会用的手段。
也好,师父且闭个长关,多过些年,说不定……便能忘记杨姬了。
冲昕闭了洞府,慢慢向里行去。走到映玉竹潭边,手轻轻一挥,寒潭、大石和石上玉竹,都消失不见。天洞金光垂落,在光秃秃的地上投出一个圆形的光斑。
冲昕回到了寝室,才看到灰灰还趴在一堆碎纸片里。这是五儿心爱的灵宠,她总是骑着它遨游在空中,享受速度的快感。至少那种时刻,她是发自内心的轻松与快乐。
“你还在这里?”冲昕摸了摸灰灰的头,“既然如此,就随我一同闭关吧。”
灰灰头顶着冲昕的手,不知道怎么的眼前一花,就从洞府的寝室来到一片广阔草原上。这里灵气之浓郁,甚至是炼阳峰的数倍。它愕然四望。
灵兽有血脉传承,很多知识甚至能力,是封存在血脉之中,随着神智开启,修为提高逐步被解锁、继承。
灰灰在天空中踏着罡风奔驰了一圈又一圈后,意识到了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乾坤小天地”。他这是逢了什么机缘,竟能进入一方小乾坤中。这里的灵气之浓郁,光是修炼吸收,都赶得上直接食用下品灵石了。
灰灰兴奋了一阵子,才发现刚进入时湛蓝通透的碧空,不知道何时阴云密布。浓黑的云盘旋着,小乾坤中仿佛黑夜。
灰灰有些紧张,四处张望,发现冲昕就坐在月牙湖边,他才放下心来。
曾经平静如镜的湖水,像沸腾了一样翻滚。天上雷鸣电闪,像是即将压抑不住的爆发。
冲昕坐在湖边他日常打坐修炼的地方。
可再没有人在身后的草甸上醒来,望着他的背影微笑,柔柔的唤着:道君,道君……
冲昕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玉石的雕塑。他只垂眸望着那翻滚的湖面。
他谁都怨不了,恨不了。谁都责怪不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惊闻了自己的来历身世,得知了旁人为他做的种种牺牲,明白了自己将来要承担的责任。
他不会逃避这责任,不会让旁人白白牺牲。该担起的,他会以自己的肩膀承担起来。
只是……
不过一凡女,忘记她吧。
不过一凡女吗?在师兄们的眼里,就是如此吧。在他们的眼里,大概她的死,也远远不能与别人的牺牲相比,比如师兄,比如姜珠。
可世上有千万凡女,有千万修士,他的五儿,只有一个。
她甚至连来世都没有。
她本是该享福报的善人,却遭此厄运。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巨大的闪电映亮了小乾坤。雷鸣响彻大地。灰灰躲在琼果树下避雨,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
他望着冷雨和冰雹中那个巍然不动的背影,过了许久,忍不住顶着冰冷的大雨走了过去。
他用头顶了顶那人的肩膀,那人一动不动。他看了那人一会儿,抬头舔了舔他的脸。
他的脸上全是水。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