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终究只是客人,他们于此来说,就像教堂尖顶的白鸽那样无辜纯洁,来去自由。而他,他才是与世界紧密联系的人,哪怕世界徒有其表,哪怕他只是其中唯一的真实。这是他的归属。
庄园需要主人,亡魂需要救赎。就那么简单。
他望着缓缓敞开的大门,走去。
白色途经身侧,像久远的一场风,弥留之际传来人言低语。
——‘我能让庄园坚不可摧。’
人影鬼魅般窜过视野,金色发尾拂过胸口,依稀散落一捧花与奶香,他似乎要奔赴一场欢声笑语,事实却消失于右方的黑暗尽头。
——‘给老爷的,摆件和新口味的点心。还有……会喜欢的小刀。’
佣人们挤在一起,洋溢着笑容进入宅邸。他听得出来。
而后,她们又被另一道声音取代。
——‘老爷。’
西德里喊他。老管家的身形隐匿在朦胧之下,这环境对于老人非常不友好,他的靠近迟缓而姿态伛偻,宛如一个迷失在森林中的无措老人,无法跟上他的步伐。最后,在即将冲破迷障时,西德里骤然消散。
是啊,午夜将近。
伊塔洛斯岿然不动。
下一刻,纷乱迷离之声从四周响彻。
——‘老爷?’‘老爷……’‘抱歉。’‘给老爷的!’
——‘你看!’‘你看啊。’‘是我的失职。’‘抱歉。’
——‘坚不可摧。’‘……坚不可摧。’‘厉害么’‘……你不信我?’‘老爷……’
迷雾中,消失的幻影再度出现,他们轨迹无序,目的却都指向同一处,他。然而,在接触到他之前蓦然幻灭,又或是与他擦身而过,奔入黑暗。
不曾停留。
即便如此,伊塔洛斯也不得不听清他们杂乱无章的话语。
那祈求的、哀愁的、窒息的绝望呼喊,将他缠绕。他们在哭泣,泪水与火焰重合,哽咽与血渍渗透。
而在被喧嚣覆盖的表象下,始终有一道微弱声音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伊恩。’
伊恩。
伊塔洛斯抬眼,金色人影立于他两步开外的位置。
他凝视着对方。
对方同样。
‘伊恩。’
对方喊他,并迎面走来。
“……”伊塔洛斯,“我的确没有对任何人说,不想再听见这个称呼。”
对方脚步一顿。
伊塔洛斯微微侧首,他看见,无数融蜡人从湖底,从树林中走出,秩序井然地驱使迷雾涌来。仿佛庄园外所有可藏匿的地界都成为他们的母巢,伺机孵化,像是为这场剿灭准备许久。
“这就是你所谓的坚不可摧。”伊塔洛斯收回目光,缓缓道,“不堪一击。”
对方后退一步。
也许是受到打击,这人竟然萌生退意。
伊塔洛斯身形一晃,挡住他的去路,俯身凑近。他看清了,那温柔华丽的表象上,是一张空白的脸。
像画家故意预留,想要最后细致涂抹,唯恐不能作出满意作品的画布。
呼喊在这一瞬停止。
伊塔洛斯染血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轻声:“你要走?想回到他们身边?”
法阵启动那刻,伊塔洛斯身躯如同裂开的油画,鲜血如瀑。
未散去的黑影试探靠近,在主人的默许下,攀附上他的身体,贪婪享用香甜血液。
“……”
“怎么,你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人影身形颤抖。
与此同时,伊塔洛斯握住对方的手腕,制止了他热情的回应。匕首哐当落地。
“伊……”
“嘘。”刀锋一转,没入对方心脏。他说了,不想听到。
幻影转瞬间露出真容。在美妙的伪装下,让人难以想象的,藏着一副丑恶面孔。
伊塔洛斯拔出匕首,融蜡人应声倒地。
他们未免也太过自信,套上浮夸的伪装,妄图迷惑对手。
这对他不管用。无关搭上他意识的弱小者,那帮助可有可无,他根本不会被这样的小把戏困住。无非就是多用些力量的差别。
但他不介意接受免费善意。
花园。
游弋的影子贪婪地望着融蜡人,它悄悄跟随在他脚底,人潮拥挤,谁也没有注意。它们分散潜伏,却紧密联系。时机是现在,它们知晓。一时间,雾色中依稀透出危险而诡秘的暗光。
巨大法阵在庄园大地勾勒显现,扭曲光线中,无数武装整齐的骑士被召唤至各处。更森然的冷意极速弥漫,刹那之间,骑士重剑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挥动。
躲闪不及的融蜡人硬生生吃下一剑,半空散开一捧血花,影子见状,从隐秘处跃出,将之吞噬。
双方厮杀起来。
确实是场狂欢盛宴。
侵犯者的鲜血要浇灌大地,肉与骨要成为植物的温床。他们要好好见证自己付出代价的时刻。
属于他的,名副其实的忠实仆从已替他清扫了大群不速之客。现在他们精疲力竭,要回到属于他们的休憩之所。所以,收尾的事情还得由他完成。
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