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普罗格自古以来的信奉之一,凶器从施害者移交到受害者手上是夺回生的权利,但他们会这么善良大方地把‘圣器’送出,并允诺不用归还的慷慨言语,着实让伊塔洛斯产生了些许兴趣。
人们既知圣器之所以为圣器,究其原因再浅显不过。又怎么会为不必要的善行将其舍弃呢。
“那么,我们就此道别。”教士立于尖顶拱门下,微微躬身而后隐入错乱人流。
这圣器不值钱。
‘事实上圣器不值钱,教会严加保管的是秘法,那才是他们的根本’,伊塔洛斯听到某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让他没有防备,以至于一个温和、带着点得意神情的形象正在通过透明丝线凝聚,同时,他看见人群里跌跌撞撞跑出道半透明人影,一如他听到声音时的猝不及防,伊塔洛斯微微愣神之际,人影就消失在某个节点。
伊塔洛斯望着那处,脸上笑意消失。
那话语还在继续,伊塔洛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没有仍其放肆的打算。于是他随之开口,声音盖过自己所听见的。
——‘你知道吗?匕身……’
——“我知道,匕身上是秘法留下的痕迹。”他沉声道。
伊塔洛斯望着毫无留恋的教士,得出结论:“与我长剑上的如出一辙。”它们都来自普罗格的圣堂。
——‘完全正确。’
——“事实如此。”他说。所以他早就得到结论。
他从记忆中得到了相关信息,虽然它们更像是某些基础认知。伊塔洛斯并不想与过去扯上牵连。记忆是,身体也是。可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一些相关很容易被引出,他理解的。
但点到为止,再多就烦了。
在他心中发出警告之后,那声音逐渐消失,它只是因为匕首出现才出现,像是伊塔洛斯不经意间想到的,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那人影从消失点再次浮现,他被刺眼的光充满,透明得让人难以注意,但伊塔洛斯看见他正朝自己缓步走来。那身形与脑海中的模糊逐渐重叠,某些事物正变得深刻。
可最终,他没能更清晰。
思绪被人打断,同时,伊塔洛斯重新将裂开的缝隙合拢。
虚影消散。
“你在跟谁说话?”支配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抬起一双迷蒙的眼睛。伊塔洛斯认为自己的声音不足以让别人听到,他们距离不近,但显然,被支配者注意到,并且听了个完全。不过没关系,它不重要。
重要的是,支配者释然杀意与莫须有的结局,决定贯彻他那矛盾而高风险的理念,前来与他进行了第一次正常谈话,虽然,是因为对方状态不佳,所以才显得友好。
但伊塔洛斯一直对任何都能友好相处。这就像在互不干扰的前提下假惺惺地装作搭档。
配合得看心情。
“这里还有别人吗?”
他当然是……跟自己讲话。
自言自语很奇怪吗?当然不。
“我当然是对你说的。”伊塔洛斯告诉他,“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不过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伊塔洛斯微微俯身,靠近对方时,他感受到了一点冰冷气流,像放在幽暗之处盛装圣水的银器。那是支配者的呼吸,他的呼吸跟他的表情所属相同。对方没有闪躲,他主动接触危险,追求刺激,所以对于生死也不那么在意。
支配者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他冷眼注视着他的行为。要是他有点什么别的想法,支配者就会拿着匕首软绵无力地扎在他颈侧。刀刃都露出来了。
伊塔洛斯替他将松垮的斗篷重新披好,修长手指挽着深色系绳,在那之上,是他可以轻易握住的脖颈。白皙皮肤看不见第一晚滴落的血迹,那颗锁骨中心的痣隐隐浮现在衣领的蕾丝花下。
一点浅淡的红,尤其扎眼,像是被尖锐物刺穿而留下的痕迹。
伊塔洛斯细致地系好系带,随后拉开距离。他什么多余的都没做。
他是个信守承诺的天使。
“我以为他们关系很差,我还很担心,原来是我的错觉吗?”池高义松了口气。他先前一直这么认为,毕竟这两人基本不组队行动,而天使虽然善良,但他看起来从不拘束于人。现在看到他们的举动,让他知晓郁封不是没人管的支配者。
贝托尔德:“你忘了监管者强制要求服从者臣服支配者。”
“对啊,但是还是忍不住多去注意,”池高义勉强笑笑,“这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嘛。”
接着,本该离去的他们被不同寻常的变化再度挽留。
伊塔洛斯从来不知道城镇中有那么多信徒,或者说,教会有那么多成员。圣堂入口几乎要被人群淹没,好像这里是整个大陆的中心,他肯定这些人的数量已经远远不止中心教廷的。这些如同各色洪流的人类进出穿梭,而在日光弥漫成雾气,淡化了光与影的界限中,另一些真实混入。
他们源源不断地从一个空白填入另一个空白,他们高举武器,嘶声喊着伊塔洛斯听不见的话语。那神圣的地砖上隐隐流淌脏污血液,正被人们践踏,一点点带出圣堂,像无数恶鬼。
很快,这信仰之所变得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