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溱惊愕,虹蜺弯刀?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名号叫“青溟帮的独眼龙段大侠”?
“不错,也是一桩美事。”宁许之说罢,看了看天色,又对陈溱道,“那咱们先回镇上休息一晚,明日再来。”
陈溱瞧了一眼船家,点了点头,可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宁许之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便停下问道:“怎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见那船家走回棚里,陈溱望着不远处如江上火焰一般的画舫,一摸头道:“宁大侠啊,这巫山叟吧,是我杀的。”
宁许之一顿:“你是说那个姓段的冒名顶替?”
他像是一点也不怀疑面前的小姑娘能杀了虹蜺弯刀巫山叟。
陈溱点了点头。
宁许之下山渡江的时候就听船家说,这江上有个摆渡的姑娘叫做秀娘,她爹娘被虹蜺弯刀所杀,她便接替爹娘,日日在江上摆渡。渡江的人若是上了她的船,只要答应她帮她传播谁杀了巫山叟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的消息,就能不给摆渡钱。
“这么说,那个姓段的应该是知道了秀娘的消息,又恰好得了虹蜺弯刀,就想去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宁许之道。
陈溱点头,而且,还是窃了她的功劳去占人家姑娘的便宜,这和骗了她的媳妇儿有什么区别?夺妻之恨不能忍,嗯。
宁许之转过身来,将腰间的清晏一按,朝那画舫走去,道:“这是骗婚啊,咱们得管一管!走,咱们也去讨口酒喝!”
两人刚走到画舫跟前就被拿着礼簿的礼房先生拦了下来。
“诶,这位……”礼房先生看了看宁许之腰间挂着的剑,道,“这位大侠,您也是来道喜的?”
两个准备暴打新郎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那您二位叫什么名,是哪位新人的亲朋好友?”
这儿离碧海青天阁不远,宁许之不愿滋生事端,便道:“许宁,新郎官的旧友。”
陈溱和他一起睁眼说瞎话:“秦三。”
那礼房先生想,江湖中人,倒也符合新郎的身份,便收了宁许之几个碎银的份子钱,把二人名字登记在册,就放他们上船了。
陈溱走至画舫门前,便瞧见门两侧挂了一副木雕的对联,上书“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这画舫内比外面看上去还要热闹,男人们聚在一起饮酒,女人们有些汇在一处说笑,还有些在来来往往地忙着干活。
陈溱四处打量一番,目光忽停在在了角落里一名挽着青色披帛的缃衣姑娘身上。
她坐在角落里品茶,与这画舫中众人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吵闹,她安静。
他们聚在一起,她独居一隅。
而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她那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面庞。
果然是早先看到的画舫上的粉裙女子。
她如今洗尽铅华,卸去首饰,将一头细柔的乌发用支木簪斜斜挽起。荆钗布裙,应是不想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这般好看的姑娘出现在水边,自然而然就让人想到了浣纱的西子,即便是在揽芳阁见过不少燕瘦环肥、风姿各异的美人的陈溱,此时还是生出那些女子远不及她的感觉。
一位捧着果盘的妇人从二人跟前过,瞧见这女娃娃呆呆地望着角落里姑娘,便轻声对她笑道:“那是烟波湖畔春水馆的……老板娘,这画舫是她家的,客人可莫要唐突了贵人!”
陈溱这才回过神来,烟波湖畔春水馆?怎的这般耳熟?
陈溱还未想起春水馆是个什么地方,宁许之便问那妇人道:“敢问这位夫人,新娘子现如今在哪里?”
这妇人四十来岁的样子,衣着整齐,鬓间还特意簪了朵喜庆的花,瞧起来干净利落。她那一双手布满老茧,脸被晒得略黑,应是船家或者渔家的妇人。
妇人上下打量了宁许之一通,一手托着果盘一手叉腰道:“你这客人不好讲规矩,哪有提前见新娘子的道理?”
说罢便走了。
宁许之无奈地叉手抱胸道:“得,真得等拜天地的时候才能棒打欺世盗名之徒喽!”
“我想起来了!”陈溱忽道。
春水馆,可不就是当年云倚楼还是女伎的时候住的地儿?
春水馆的老板娘,可不就是鸨母?
娘嗳,天底下还有这般年轻貌美的鸨母吗?
日头落下山,江上的红霞渐渐褪去,画舫中亮了红烛。
宾客将六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等候新人。
舫内十分热闹嘈杂,男人们围在一起,听新郎官独眼龙段元龙的好兄弟黑面虎袁冲讲新郎官勇杀巫山叟的故事。
袁冲面容黑黄,满脸喜气,一脚踩在船板上、一脚踢着凳子,佝着背道:“巫山叟人高马大,猿臂蜂腰,胳膊有碗口那么粗,我大哥勇啊,提着他那宝刀就冲了上去……”
“咳……”陈溱被一口茶水呛住,咳了好久,才低声道,“男人果然爱吹牛。”
宁许之正给她拍着背,闻言道:“你这话跟谁学的?”
“鸨母。”
宁许之捋了捋须:“男人也不是都爱吹牛,你看我,就很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