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熙京百姓纷纷前往洛水边儿的龙王庙赴庙会,唯有些许个纨绔子弟趁着仲春景色怡人,摆席设宴,听靡靡之音,观楚楚美人。
两边游廊相接,一个穿着薄棉裙的丫鬟立在檐下,冲那十来个垂首而行的歌姬舞女招手道:“快些,莫要让贵人等急了!”
这座别院的主人乃是大将军秦怀安和安泰长公主的独子秦振英。
陈溱抱着红木琵琶跟在歌女队伍的最末,不免自嘲一笑,好不容易才离开熙京,如今又被送了回来。
听闻陨星丹毒发之时如万蚁噬骨,既痛苦难耐又不会立刻死去。
命握在别人手里,陈溱不得不做独夜楼的杀手。
她轻叹一声,若是自己强大一些、厉害一些就好了。
陈溱随着女伎们进了屋,便瞧见了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想来便是秦振英了。
他身披一件墨色大氅,发丝高束,正斜靠在美人榻上举着金觚饮酒。见她们进来,凤眸掠过金觚斜斜一睨,眉眼间的墨色竟比榻后屏风上绘着的山水更浓。
榻脚处靠着一柄剑,剑鞘乌黑鎏金,箍着白玉护环,单看鞘,就知此剑不是凡品。
秦怀安将军擅武,安泰长公主貌美,秦振英倒真是把父母的优点都结合了去。
可惜,是个好色的猥琐之人。
陈溱在专为琵琶女准备的高脚圆凳上坐下。秦振英挥了挥手,他身旁立着的侍女便高声道:“奏乐——”
陈溱其实并不会弹琵琶,只略识得几个音,那日杀巫山老叟时不过是信手乱弹。但她还是问李摇光要了琵琶,毕竟手里握着这种使过一次的武器,倘若事情有变,或许可以自保。
是以,陈溱的手指几乎没有拨动过琴弦,只轻轻触碰便灵巧离开,生怕弹错了音。
据李摇光所说,秦振英尤其喜爱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此曲奏毕,他会让歌女舞娘一一上前,选相貌姣好身段窈窕者,为其赎身带回府中。
这些女伎自小生活在北里,于她们而言,待在青楼里接待良莠不齐的客人还不如进富贵人家做家伎。因此,女伎们个个妆容得体,满怀期待。
陈溱需要在近秦振英身时行动。
把门的人已经被买通,独夜楼的刺客就潜藏在园中。李摇光给陈溱的那粒香丸名叫“星散”,顾名思义,乃是散去人一身武功的东西。香丸被她藏在暗袖中,其香气与歌女身上熏香类似,不易被分辨出来。只要伺机捏碎,不出半炷香,就能暂时封住秦振英的内力。
陈溱低眉信手佯装弹琵琶,又心事重重,未注意到座上那人已走至身前。
手腕被人捏住,陈溱心中骤然一紧,落地无声,这人的轻功高超至此吗?
她抬头,无不可怜地望着秦振英。
那人薄唇轻抿,道:“怎么?为得周郎顾,时时‘空’拂弦?”
他声音清清冷冷,说的话却与揽芳阁的嫖客无异,陈溱心中厌恶,面上却垂了垂眼帘,假意奉承道:“回禀公子,奴家是,因得周郎顾,时时忘拂弦。”
秦振英仍捏着陈溱的手腕,“哦?果真?”
手腕被捏得有些疼,陈溱咬了一下唇,仰脸望着他,口是心非道:“千真万确。”
五年光阴,揽芳阁教她的何止歌舞?那些魅人的风情也丝丝融入了她的眉眼。
秦振英将她拉起,转身穿过翩翩起舞的女伎,往座上走去,留下的女伎们无不羡慕。
陈溱略有不安,星散藏在右手袖中,如今右手被他攥着,委实不好行动。
秦振英坐定,将陈溱拉至他身前站定,问:“学过武?”
陈溱幡然醒悟,这人根本不是在捏她的手腕,而是在按她的脉门!陈溱心跳得快了起来,心中明白无法在高手面前隐瞒,便垂首道:“幼时学过一些。”
秦振英松开了她的手腕,又捏上了她的双肩,陈溱浑身一颤。
他眉眼间带着莫名的笑意,像是饥饿之人看到了食物,瞧得陈溱心中一紧。
秦振英从她的双肩捏到双臂,从双臂捏到腰肢,复又拍了拍她的腿,道:“根骨不错,就是这幅身子缺乏磨练,不过假以时日,也能成大器。”
殊不知,在他双手触碰到陈溱腰的时候,小姑娘就忍无可忍地捏碎了那粒星散。
“……你是,在看我的筋骨?”陈溱有些茫然。
“怎么?”秦振英微一挑眉,“皮相有骨相好看?”
陈溱低眉垂首。她对秦振英的了解都来自于独夜楼,只知他是个好美色会武功的纨绔子弟。莫非是独夜楼的消息出了问题?
星散已碎,再不远离自己也要受牵连,陈溱怀抱琵琶福身道:“奴家回去继续奏乐。”
“哦?现在不会忘拂弦了?”秦振英话中饱含调笑之意。
陈溱怀抱琵琶半遮娇面,嫣然一笑转身便走,挪了两步还不忘回首一瞥,又含羞带怯地匆匆扭过头去。
假意逢迎的把式,她在揽芳阁里学过不少,此时不过是以退为进,免惹秦振英怀疑。虽说自己的内力不好控制,但有总比没有好。
未曾想还没走下那几级台阶,就又被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