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乃至圣上住的地方,可不是来给你出恭的,所以最起初前廷并没有给官员设置茅厕。
因这不仁道的行举,多少官员漏夜赶来上朝,却米水不敢进。若是早朝结束的早也就罢,拖晚了饿晕的也不再少数。
自然也少不了当廷便溺出丑者。
因为这样的事不少,当时的皇帝才特意在前廷设置了一处茅厕,专供朝臣使用。茅厕设于南城墙根下,距离内阁大堂没有多远,也是方便阁臣们使用。
薛庭儴一路从太和殿奔至南城墙根下,路上在心里是骂了又骂,直到终于到了地方才解放。
这茅厕挺干净的,不光设了几个恭桶,还以隔间分之,并熏了香,一点污秽之气都无。
薛庭儴净了手,正打算出去,陈坚从外面进来了。
见此,他忙装作腹痛,又回到隔间内。
领路的太监在外面守着,若是压低了说话,外面其实是听不见的。
陈坚坐下后就道:“你这是捅了马蜂窝!之前不是说的那事,怎生又弄了这出?”
对方压低着嗓音,又是这么个环境,薛庭儴哪里经历过这种,心里是囧囧然。
“这啊,这有些不好说。”
其实并不是不好说,而是薛庭儴不知该怎么说。
事情还要说到之前,孝安惠皇后的梓宫刚送入皇陵,嘉成帝突然召见了薛庭儴。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言语中有暗示之意。
嘉成帝早就想动土地兼并的事了,早在十年前薛庭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时,就曾在廷议中提过,那次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可这样的帝王,又怎能会放下心中的宏愿。
薛庭儴以为嘉成帝明白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他确实有想逢迎之心,是为了大昌,也是为了百姓。可此事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无疑是身在烘炉,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难免会有所犹豫。
可惜……
可惜嘉成帝等不急了。
薛庭儴不知嘉成帝到底在急什么,可显而易见若是没有这一遭,他完全可以偷摸打诨,且行且看。
这么一来,他只能被赶鸭子上架,也因此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罢,既然你意已决,等会我会声援你。我会尝试带着徐系一派的人,可你是知道的,徐系一派的人恐怕也不愿意看到朝廷提高商税。”
身处浑水中,谁比谁干净呢。
所谓的干净,不过是合没合皇帝的意。世上哪有全然的敌我之分,为了同样一个目的,可以是敌。也可以是友。
诚如之前斗垮吴阁老,诚如当下。
明明这种让人发窘的情况,有些不合时宜,薛庭儴心里还是一阵感动。他笑了笑,道:“这事你不用插手,我志不在此。”
百官进了廷食后,便翘首以盼。
盼了近一个时辰,才盼来似乎小憩了片刻的嘉成帝。
大臣和皇帝自然是没有比的,譬如高坐龙椅神清气爽的嘉成帝,譬如下面一众腰酸背痛,说不定还内急难忍的众官。
关于提高商税的第二场朝议,就这么开始了。
不同于上午,彼时众官没有准备,又被薛庭儴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他们明显经历过悉心准备,说不定还打了腹稿,嘉成帝的‘各抒己见,权衡利弊’刚说完,就有朝臣上奏。
奏的自然是提高商税有多么的不人道。
对于这种不人道之诠释,此人拿了前朝万历年抗税案做以旁证,细述了提高商税会引起百姓的暴动,社稷的动荡之种种。
其实此人有些牵强附会了,万历抗税案乃是万历皇帝识人不清,宦官为祸。那些充作税使的宦官去了地方,各种巧立名目,大肆横征暴敛,并从中渔利。以此惹来当地百姓心生不满,并致使暴动。
当然,宦官为祸之余,这暴动之中有没有受人指使且不提,但此案确实是每次有官员提出加收商税时,攻击对方的必备之救命良药。
但凡是帝王,大抵就没有不怕激起民变的,所以此人也是对症下药。
而打从这名官员开始,一个又一个官员连连上奏,都是附和此言,说得是声声如泣,用心良苦。
只差摇着嘉成帝的衣襟说,千万不要听薛庭儴这个小人的,他这是居心不良,妄图动摇国之根本。
第255章
是的,在驳薛庭儴之上书的同时,这些人并没有忘记将他打成奸邪小人。
这是朝堂上一贯的论调,凡有异者,皆是奸邪小人,意图蒙蔽圣听,企图动摇国本。
招式不怕老,够用就好。
这招老套是老套了些,但架不住好用。如若薛庭儴是奸邪小人,听了奸邪小人的嘉成帝不就是昏君了?
没有皇帝愿意被人说是昏君的。
又或是被打做奸邪小人的定力不好,一时受不住攻击乱了方寸,那就更好了。不用人打击,就先不战自溃。
于是本来是攻击提高商税的种种弊端,到最后变成了批判薛庭儴的专场,直到嘉成帝听得十分不耐,说道改日再议,才散了朝。
等众朝臣走出太和殿,已是红日西沉。
几个今日在朝堂上大出风头的官员十分得意,顾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