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招儿总算知道薛庭儴平时在忙什么了。
望着他没被晒黑,却被晒起了皮的脸,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的手被薛庭儴抓住。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这片航道打开,你大抵要脱一层皮。”招儿浅笑着说。
薛庭儴哈哈一笑:“辛苦的是他们,可不是我,我只用看着就行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很辛苦,每个人都在努力着。
招儿突然有一种她还不够努力的感觉。
因为女子的身份,又因为弘儿之前还幼小,她总是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顶多是做一些盘账,或者发号施令的活儿。
每当看着别人忙忙碌碌而来,忙忙碌碌而去,她也是挺羡慕的,却知道任性不得。如今弘儿也长大了,前阵子薛庭儴从外面聘了先生,在府里做了西席,教授弘儿念书。
儿子总算不是日日缠着娘了,刚开始招儿还有些挺不习惯,这也是为何今日她会生出想出海看看的心思,实在是最近有些无聊。
看来,她也该给自己找些事做了。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薛庭儴他们才归。
招儿第一次看到海上的日落是什么样的,那种奇景特别壮观。
回头看了看海面上那坨橘红色,招儿依旧有些恍不过神。
“待这里被清出来,定会恢复很久之前番船满海间的盛景。到那时候,我来这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薛庭儴朝海面一挥手,对招儿道。
“那到那时候我们去哪儿?”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郭巨山下是郭巨镇。
郭巨三面环山,一面临海,隔海对面就是舟山岛。
因浙江一带总是闹倭寇,郭巨又临着海,所以当地便有卫所驻扎。
定海卫与之不同,因为舟山岛上百姓内迁,定海前卫、左卫、右卫均被撤回至镇海楼,独留了定海后所驻扎在定海县。
定海后所只不过是个千户所,郭巨却是整整驻扎了一个卫。
此时郭巨卫所中,刘千户正在向指挥使贺维禀事:“这阵子那些高丽、倭国以及佛郎机商人,要货的数量越来越少,下面的那些商人已经连着反应好几次,这次甚至有商人带了货来,却只销掉了一半不到。便有人起了疑探问,这些夷人却是闭口不答,后来还是许家的人生了一计,特意将那夷商灌醉了,又施以美人计,对方才说了些内情。”
贺指挥使乃是一个四十多岁魁梧汉子,留着一脸络腮胡。
他为人粗犷,最是不喜别人跟自己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也因此浓眉不禁一皱。
见此,刘千户也知道自己臭毛病又犯了,忙又继续说下去:“之前您让属下查查这事,属下便一直记在心中,这次根据许家的禀报,又专门派了人尾随而至,才发现竟是定海县的那群人,抢了咱们的生意。”
闻言,贺指挥使下意识地掀了掀眉,明摆着有些不信。
都在这一片讨饭吃,贺指挥使知道定海那处。说白了,就是捡他们的残羹剩饭来吃,他从来就没放在过眼里。
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酣睡,这个理谁都懂,只是那伙人都是浙江一带的传承多年的氏族,单挑一个不起眼,可加起来就有些棘手了。再加上又攀了前闽浙总督裴克强的关系,贺指挥使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样的地方,抢他们的生意?
贺指挥使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基于清楚双屿那片的地形。
那地方早先是好,扼多条航线之要冲,且洋流和缓。打从南洋到东洋,最近的一条航道便是经由此地通过。过了双屿,才是舟山,所以当年双屿才会成为远近闻名的走私之港,皆是占了地利之便。
可那也是以前,打从前朝时那地方的港口和航道被填,就成了一处死港。最近这几年之所以能死灰复燃,不过是那些被撇除在外的一些氏族不甘心,重新又在上头动了心思。
作为掌管郭巨一地,说一不二的人物,贺指挥使清楚那地方吞吐货物的能量,也因此才会存着质疑。
“具体属下也不清楚,可那夷商说了,那处货物价格要比咱们这低了不少,所以他们更愿意去那个地方。若不是和咱们合作多年,且咱们这儿有些货那处没有,他可能就不会绕远路来咱们这里了。”
贺指挥使一拧浓眉,面色慎重起来:“此言当真?”
刘千户苦着脸:“属下哪敢骗你,千真万确是这么说的。本来属下也不信,就双屿那破地方,货船想掉个头,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被下面的那些东西被绊了。可有这夷商之言,再算算咱们最近损掉的生意,也做不了他想。”
“让人去查!”
“大人怎么查?”
“怎么查还要老子告诉你?想办法去查!”
刘千户当即灰溜溜地退下了。
之后,他特意弄了条船,佯装是商船靠近那处,就见海面上船来船往,哪里还有以前航道逼仄的样子。这才得出一个结果,原来这群人竟是学了那愚公移山把下面被填的航道给掘开了。
他大惊失色回来禀报贺指挥使,之后又派了几路人各种暗中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