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间牢房里就关着这么一群人,县太爷亲自发话不准妄动。正确来讲不是一群人,而是那一个人,可这一个人却是无比难缠。
狱卒们已经废了许多功夫,都没能将那几个学生单独提出来。这姓林的秀才也不如表现的那般迂腐,几个学生都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喝拉撒睡都是如此。
其实偶尔狱卒们也会觉得讥讽,这群读书人平时最是在乎自己的形象,如今为了保全小命,竟是当着众人在马桶里撒尿都不觉得有辱斯文了。
林邈一身白衣端坐在铺满了茅草的地上,身边围着几名年纪不大的学生,最大的不过二十,最小的才十五六岁。这几个学生满脸苍白,神情充满了忐忑。
“馆主,您说咱们还能出去吗?”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学生问道。
旁边一人插嘴道:“你这不是说废话,你觉得咱们能出去不?”
听了这话,众人更是面色惨白,包括于子友和王奇。
“早知道那日咱们就不应了他们的邀约,谁能想不过私下斗斗文章,竟能惹出这么一些事来。”
“我不信那人是我们打死的,咱们俱都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打死人!”
“那谁知道,这么多人,你一拳我一脚……”
“噤声!”王奇喝道。
远处的狱卒好奇地看过来一眼,见这边不过是群读书人如丧考妣要哭的模样,方才噙着笑扭开脸了。
“这种地方也能胡言乱语?”王奇的脸格外阴沉。
方才那个说错话的学生小声辩解:“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当时我有观察,说是动手,其实不过互相拉扯了几把,怎么可能会打死人。”
又有人道:“若不是于子友态度跋扈,这事也闹不起来,还是他第一个率先动手的。”
这倒是实话,闻言大家俱是往墙角坐着的于子友看去。
他抬起头来,望着众人的面色有些难看,此时宛如一只斗败了鸡的他,哪里还有平时高人一等的模样。
他目光闪了闪,干笑:“这怎么能怪我,当时……”
“行了,都平心静气些!”林邈突然道。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奇斟酌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当时的事理一理,既然来到这里,想必不日就会提审。上了公堂,孰是孰非必然要分辨清楚,这件事是如何起始,过程如何,又是怎么才会发展到动手,都必须理清楚。”
“王兄所言极是。”
接下来,一众人便以狱卒们听不到的小声,开始合计当日的事来,其中颇多争吵,大抵不过是说谁动了手,谁率先动手了。
如今也不过刚入了大牢,竟开始内斗了起来,只是读书人的方式相对温和些,尤其又有林邈在旁边看着。
林邈坐在一旁,无奈地合上了眼。
提审日很快就来了,为了显示自己公平公正,胡县令特意允许百姓旁听。
县衙正堂之外的月台上,围满了前来旁听的百姓,加起来有两三百人。
这其中有本身便是趁着放告日来打官司的,也有风闻动静而来的。早在前几日市井之间便开始流传两家学馆斗殴打死了一名学生的事,历来只听闻市井之间多有斗殴打架之事,少有听说读书人还会打架,那帮子酸儒不是笃信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这种消息对一些市井之人十分有诱惑力,又听说今日便开审此案,这不有那好事之人便都来了。
“升堂!”
随着一声浑厚有力的唤声,衙役们以小跑速度各就各位站立,口里喊着堂威,水火棍在地上戳得嗵嗵直响。同时一身官服的胡县令,迈着八字步从后堂走出来,主簿和书吏紧随其后。
胡县令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坐下,书吏便拿出上一次放告日的诉状,交给胡县令查看。一般每次放告日都是先审理上一次未判决的事宜,每逢三六九都是放告日。
随着时间过去,正堂之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而一些排在前头的案子也都审完了。胡县令回到退思堂喝茶小憩片刻,方又重回正堂。
一声惊堂木起,书吏唱名道:“孙家夫妇告清远学馆数名学子殴死亲子案,孙家夫妇和清远学馆诸人上堂。”
不多时,从堂外被带进来一些人,俱是清远学馆诸人。
而此时堂外突然有喧哗声响起,声音整齐,声势浩大。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竟是有几十名身穿学子衫的学生,从县衙大门外走了进来。他们排成三列,神情激愤往中门正堂这里走来,围在门外的百姓们不禁让出一条道。
这些学生很守规矩,到了月台前便停下了脚步。不多时,又从人群里走出一人,却是高有志。
他满脸唏嘘斥道:他满脸唏嘘斥道:“你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馆主,孙鹤无辜枉死,我等生为同窗恨不能代之,我们……”
“你们呐!”说着,高有志便连连摇头步入大堂之中。
与此同时,孙家夫妇中的丈夫孙友田扑通一声在堂中跪了下来,哭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门外百姓见此俱是怜悯不已,又骂清远学馆的学生猖狂狠毒,竟然一言不合就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