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外立了一夜,外袍上全是夜露的寒凉。
月佼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强撑笑意,心下忍不住泛疼,贝齿将自己的下唇咬出印子来,“你快回家……”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想叫他快些回去睡一觉。
严怀朗惨惨一笑,置气似地轻声道:“你又不要我,管我回不回家。”
“你这样会生病的!”月佼愈发急恼,泪珠就那样夺眶而出。
“哭什么,”严怀朗无奈低叹一声,抬手以指拭去她面上的泪,口中仍道,“你又不要我,管我生不生病。”
泪涟涟的月佼气恼地轻轻打了他一下,扑到他怀里将他抱住,恨恨地将眼泪全擦在他身上,惨兮兮控诉道,“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严怀朗愣了片刻,松了一口气似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疲惫地拿额头抵住她的,夙夜未眠的嗓音如被砂纸摩挲过一般。
“‘试吃’完就想赖账,嗯?究竟谁欺负谁啊……”
第五十六章
朝日初升,秋阳的光芒柔柔拥住云层, 渐渐捂热了冻了一夜的天空, 也捂热了一双小儿女彷徨整夜的心。
将热茶递到严怀朗手中时,月佼触到他指尖微凉, 心中泛疼地又红了眼眶,伸出自己的手将他握着杯子的大掌合在掌心。
皙白温暖的小手轻轻在对方手背上摩挲着,想让那沁凉的大手快些暖和起来。
京中的秋夜露重风沁,通夜寒意扑人,月佼一想到自己裹着温暖的棉被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时, 这人却傻愣愣在外头站着, 就禁不住鼻酸。
当日在龙泉山上时,他说“心爱极了她”,她是信的。
她记得话本子上说, 若一个聪明极了的人,为了另一个人做些傻乎乎不知所谓之事,那大抵就是太喜欢了。
喜欢不知该拿对方如何是好, 就变成了个傻子。
姑娘家的小手纤纤软软,带着透骨的甜意,水汪汪的眸中那藏不住的疼惜与珍爱,将严怀朗冰凉了整夜的双手煨得渐暖起来。
好似一簇被文火烤热的柔嫩羽毛,暖烘烘、软乎乎,那羽毛尖上还沾了糖霜, 再一下、一下地,轻挠在他的心上。
严大人那颗时常被外人误以为冷硬的心,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融成了甜滋滋的一泓春水。
他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书桌上,握着月佼的手,拉着她侧身坐在自己腿上,将这暖暖软软的小姑娘紧紧抱在怀中。
月佼面上浮起淡淡红云,却并未挣扎,只是有些诧乎乎地与他四目相接。
“我冷着了,”严怀朗扣住她纤细的腰身,拿一对可怜兮兮地笑眸觑着她,低声道,“要抱抱才行。”
月佼虽有些羞赧,却并不扭捏,当即展臂环上他的两肩,柔软的发顶还在他颊边蹭了蹭。
唇角勾起轻笑的严怀朗心猿意马地想着,这可就真像一只抱住松塔的小松鼠精了。
他心满意足到有些恍神,没防备竟脱口道:“松鼠精,咱们得好好谈……”
“什么松鼠精?”月佼倏地抬起小红脸,歪着头觑着他,水滟滟的双眸中盛满疑惑。
她隐约记起在沅城时,他似乎也说过“松鼠精”这个词,只是那时她睡意昏沉又浑身难受,便没下心去想;此刻听他又这样说,终于觉出这仿佛是在称呼自己了。
严怀朗被问得一愣,继而轻笑出声,只恨不得将她揉成小团子黏在自己心尖儿上。“偷吃完了就跑得飞快,被逮住就知道卖乖……你说你像不像个松鼠成了精?”
“什么怪里怪气的比方,”月佼皱了皱小鼻头,笑哼哼地软声同他抬杠,“那我还说你是松子成了精呢!”
几日之内,堂堂严大人从“糕点精”又变成了“松子精”……总之都是注定要落进这小姑娘口中,被吃得死死的。
严怀朗认命地抿了抿唇角的笑意,端出一副“庄重和谈”的嘴脸,“不许东拉西扯,咱俩的事,今日务必要谈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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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月佼斩钉截铁地说出“不要他”的话来,一开始是真将严怀朗打懵了。
要知道,当初在飞沙镇“逮”到她之前,他已从下属们传回的各种记档中对这姑娘的心性、习惯做了大半年的预估与推演。
相识以来的种种都能证明,他当初对她心性的预估虽未全中,却也偏差不大。
之后进京以来的这一年,两人虽未能朝夕相对,可他即便不在京中时,也仍密切注意着关于她的一切。
他敢说,放眼整个京中,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这小姑娘。
看似温温软软,同谁都笑脸相迎,实则心中自有一道高高的墙,只在被她划归为“自己人”的人面前,才会当真撤去心防。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即便是被她划为“自己人”,也会被她心中独特的准则再分出远近亲疏。
譬如同是她口中的“伙伴”,她对云照与纪向真便更亲近些,而苏忆彤、江信之便要排在其后。
又譬如,在云照与纪向真之间,云照又能离她更近些。虽她心中并无明确的男女大防之念,却本能地懂得与纪向真太过亲密是“不像话”的。
严怀朗早就看得很分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