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心思老辣的人来说,或许月佼这种一看就知是强行装出来的模样,反倒更容易引人深想。毕竟,在戒心重的人看来,这种一眼看过去就全是破绽的,反倒更加像真的。
见谢笙的神色已变,月佼强忍着心中剧烈翻滚的得意与激动,万般慵懒地探出舌尖,轻轻点了点下唇,等待谢笙的决定。
就在这时,原本虚掩着的议事厅门被人推开。
月佼早已听得门口动静,却牢记自己此刻还扮着妖女,便以徐缓且妖娆地姿态慢慢回头,细密如两排小扇子般的睫毛浅浅掀动,媚眼如丝地望向门口。
这懒懒一打眼,就见风尘仆仆地严怀朗举步进来,身后带进一地碎金般的午后晴晖。
四目猝然相接,两人俱是一怔。
月佼率先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跳下椅子站好,笑得讪讪地:“你……”
“你回来了”这四字还没说全,就被严怀朗蹙眉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
谢笙、周行山已理好各自官袍站起身来,厅中众人也像模像样地一同朝严怀朗执礼。
严怀朗冷冷盯着谢笙,吐字如冰:“这是在做什么?”
许是他神情太过严厉,周身似乎鼓张着带了冰渣子的寒风,谢笙竟一时哽住了。
谢笙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吭声了,场面顿时陷入尴尬。
月佼见状,挠了挠头,讪讪笑着,开口试图解围:“严大人……”
事发突然,她心境上还没调整好,这一开口就三个字,却软甜黏腻,娇媚无方,莫说旁人,连她自己都吓一大跳。
严怀朗眸中的寒冰之下似有隐隐恼意,他将目光定在她的头顶,冷声道:“领子拉好再说话。”
月佼低头看看自己凌乱微敞的衣襟,突然有点想……咬舌自尽。
脸红欲燃。
第三十五章
虽说谢笙的官衔较严怀朗要低上一级,可她在右司的年头其实比严怀朗要长, 在朝中素以作风刚正果敢著称, 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在众人齐齐鸦雀无声的片刻过后,谢笙心下飞快思量后, 对周行山低声耳语一番。
接着,周行山便赶忙领着几人出了省政堂,留谢笙在议事厅内单独与初初回京的严怀朗解释详情。
在省政堂门外,周行山让江信之与苏忆彤先行散去,自己领着月佼、纪向真与云照往典史阁去。
在场几个都是机灵鬼, 除了魂不守舍的月佼之外, 其余几人心中都已大约有数:在方才那短短的瞬间里,谢笙心中已有了新的部署,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断。
江信之与苏忆彤约莫与这个案子无缘了。
好在他俩都是懂事的, 心知谢笙做此调整必有她的考量,便双双向周行山执了礼,相携离去。
在曲廊中, 周行山边对纪向真嘱咐道:“月佼与云照眼下还不知此案详情,待会儿进了典史阁,你将卷宗取齐给她俩参阅,好好同她们细说。”
语毕,却神色复杂地看了云照一眼。
云照暗暗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没说话。
纪向真与月佼各怀心事, 两人均是游魂似地点点头,各自敷衍地低应一声, 算是告诉周行山自己听到他的话了。
周行山将三人带进典史阁后便匆匆离去,纪向真领着月佼与云照进了一件记档房,却不忙着去翻找相应卷宗,而是将门掩上。
他一脸愧疚地蹭着脚步,臊眉耷眼地垂着脑袋立在月佼面前,声如蚊蝇:“我方才只是一时没多想……”
月佼还沉浸在尴尬之中,闻言茫然抬起红脸,看着他那丧气又自责的模样,诧异道:“怎么了?”
“若是想向人道歉,就敞亮些说!”云照勾起一脚轻踹在纪向真的小腿上,笑骂,“这点胆气都没有,不觉得窝囊啊?”
满面羞惭的纪向真被云照踹得险些一个趔趄,但他并未像平日那般与云照打闹,无声承下她那并不重的一脚后,认真地对月佼行了一个大大的致歉礼。
月佼吓了一跳,暂时抛却自己满心的尴尬,无措地挠了挠脸:“究竟怎么了呀?”
“我方才没有过脑子,就向谢笙大人举荐你,”纪向真脸上是少见的沉重与后悔,“若江湖上当真有人得知你已入朝为官的消息,只怕你此行会有危险,我……”
“哦,无妨的呀,我机灵,一定会有法子的,”月佼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在赵攀大人眼中的印象极其恶劣,这一晃都将近被闲置三个月了。再没个差事做出点模样来,将来怕是只能被打发到门房上值夜……我心里明白你是替我着急呢,不会怪你的。”
将近三个月只领薪俸没事做,月佼早已够够的了。她来考官,绝非只是找个地方混饭吃的,若当真是那样,和前一世有什么区别?
这三个月里她看了许多右司已结案的卷宗,很清楚右司就没有不危险的差使,她不怕的。
她希望自己得来不易的这一世,是堂堂正正、俯仰无愧的。
纪向真、苏忆彤、云照、江信之选择到右司做官,渊源各不相同,却都有极其清晰而坚定的信念。月佼在他们中是个异类,她没有他们那样明确的目标。
可她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