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想撒欢呀,哈哈哈,又想笑了。
想起她今日在考场上与人打嘴仗的那阵势,严怀朗摸摸鼻子,从善如流地认下:“我是说我自己。”
****
进了书房后,月佼先是乖巧地斟了茶递到严怀朗手中,又顺手将烛台上那几根明烛的长芯分别剪去一小截,这才回到书桌后坐下。
“你方才的意思是,我得搬走了吗?”月佼捧着茶杯,小心轻啜一口,认真的目光始终看着隔桌对座的严怀朗。
她与人谈正经事时,总是规规矩矩直视着别人的眼睛。
严怀朗垂眸,盯着杯中热茶,漫声应道:“过几日榜文下来后,你就得去京郊营地受武训,一个月。”
右司的员吏属武官职,新人去营地受训是惯例,受训过程中还会根据实际情况对人员做最后调整,说白了,若是有人在武训中扛不下来,那就得卷铺盖回家。
月佼眸心乍亮,乐不可支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当真……考上了?”
白日里在考场上,罗堇南虽未明说什么,可月佼当时就隐约觉得自己该是有戏的,不过,这种凭空来的信心毕竟不够笃定。
见严怀朗抿笑点了点头,她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在桌上一顿砰砰乱敲,毫不遮掩地喜形于色。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的起伏。
这种又想笑又想哭的心情,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再世为人,她终于抛掉上一世的浑噩闲适,走上了曾经想过无数次,却从不曾当真为之尽力的路。
不管世间是否真有鬼神,此刻她是发自内心地感激。
无论是什么缘故使她有了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她没有被前尘恩怨遮蔽双眼,一步步活成了崭新的月佼。
活成了她上一世心心念念,却从不曾为之拼尽全力的那般模样。
她真喜欢如今的这个自己呀。
察觉眼眶开始发烫,月佼赶忙低下头,拿手背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笑问:“那……纪向真呢?”
要讲江湖道义,不能自己顺心遂愿就忘了关心朋友。
严怀朗喝了一口茶,才不咸不淡道:“你与旁人有些不同,下午太常大人提前将你的文考答卷看过了,卫翀那头也认定你可以通过;至于其他人是否考中,等榜文出来才能知道。”
可怜的纪向真,就这样活生生被划进“其他人”那一边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月佼便没再多说,点点头,又问:“去武训,还得带上全部家当的吗?”
“你只需将紧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找人替你收着,”严怀朗见她似乎有些泪意,却又不懂她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嗓音便不自知地柔和下来,“不然你一个月不在家,东西丢了怎么办?”
“你帮我保管吗?”月佼说着,忽然皱眉“咦”了一声,“武训的时候,你不去营地上的?”
“我有旁的事,不能去。”严怀朗抿了抿唇,心中对此也有些耿耿于怀的遗憾。
“洞天门”贩奴一案已近收尾,可那个神秘的“半江楼”却还是没有头绪,加之外祖父又托他替陛下寻人,这使他不得不向北边走这一趟。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武训很苦,你……”
“我不怕的,”月佼郑重地看着他,“绝不给你丢脸。”
她一定会好好将所有事学起来,变成更加厉害的人,像他一样可以做许多大事情。
严怀朗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是想告诉你,尽力而为,不必硬撑,大不了……”我养你。
望着面前满眼懵懂的小姑娘,他只能将话尾那三个字硬生生吞下。
****
两日后,高密侯府。
严怀朗一大早被陛下召进宫中,过了午时才回。一进府门,就被人告知说老爷子在书房等他一上午了。
于是他只能放弃了更衣的打算,一身朝服进了府中书房。
这爷孙俩之间素来没什么虚礼,严怀朗坐下后,便开门见山道:“陛下已经同意由我接手寻人之事……”
“先不说这个,”冯星野摆摆手,端起小茶盏润润喉,“前两日的事,我老人家已经听说了。”
“前两日”的事,自然就是二月初八那日,监察司考场风波。
严怀朗听这语气有些不对,立刻坐得直直的,严阵以待。
冯星野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先吹了吹自己的胡子,接着便飞快地抓起手边的铜镇纸朝他迎面扔去,身手敏捷得根本不像个六旬长者。
见严怀朗闪身躲过,冯星野怒气隐隐一拍桌,喝道:“臭小子长本事了啊?为了讨好小姑娘,违律之事也敢信手拈来,啊?”
身为监察司右司丞,原本是最该捍卫法度威严的。
“自你回京这三年多,京中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不知道吗?!”冯星野满眼的恨铁不成钢,“言官御史参你的奏本能堆满半间屋子,你仗着有陛下撑腰,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是吗?”
这三年来,严怀朗时有出格之举,在朝中有不少非议。说起来他每一次的初衷都并不坏,可总是在明里暗里触及一些条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