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叶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上前握住那只几乎刺入沈如茵脖子的金簪,也没顾上被自己扔掉碎了一地的瓷碗,心中后怕至极。
沈如茵仿佛没听见他说话,眼睛不知看着何处。
她手上簪子已经被苍叶夺走,她却毫无知觉地仍旧缓慢抬起那只手在脖子上比划。
“姑娘!”苍叶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气,“殿下还未确定是否活着,您就要这般想不开了么!”
他转头看见正往床边爬,几乎要摔下床的沈颜,连忙上前将那面团抱在怀中。
“姑娘,您瞧一瞧!您若是走了,这孩子怎么办?”他将沈颜往她眼前一送,“您还记得当初对蝶衣姑娘的承诺么?还有谢公子,您当初都是如何对他说的?如今,您却要做一个不负责任之人么?”
她连眼睛也未眨,仍旧好似一具雕塑。
苍叶急得手上用了些力,一时不察捏痛了沈颜,惹得那孩子放声大哭。
沈如茵依旧没有反应,他一气之下怒道:“您若是真如此想不开,便让小公子随您一起去罢了!”
他拾起金簪塞进她手中,伸手箍住沈颜细小的脖子,“您尽管去,只要您一死,属下立马就捏死他!”
沈如茵手中金簪本已刺破皮肤,听见这句话,她整个人虽依然僵直,眼中却留下两行热泪。
金簪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簪头的小粒珍珠摔得四散滚落。
她劈手将沈颜夺过来捂在怀中,母子两人互相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宁扶眠迫不得已要与她断绝关系,宁扶清迫不得已要去往南疆,周冶迫不得已要离开她,宋煜迫不得已要入皇宫。
那么她的迫不得已是什么?
他们的迫不得已,所指向的,全都是一条死路。
而她的迫不得已……
她的迫不得已,指向一条活路。
不论有多少人离开,不论往后的路有多么艰难,她都得活着。
活着照顾沈颜,活着等一个缥缈的希望。
苍叶见状终于松下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将地上的金簪拾起。
他想了想,决定要将这屋子里所有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全部藏起来,以免沈如茵又要寻死。
待到沈如茵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沈颜也累得又睡了过去。
她看着孩子恬静的面容,俯身亲了亲他小巧的额头,低声道:“我如今,是为了你才活下来的。”
苍叶在她身后听得心惊胆战,却又想着,至少还有这么一个牵挂能将她锁住,也不算太坏。
沈如茵直起身子,转身问道:“宋煜死了么?”
苍叶一愣,忽而想到如今面临的又一个大问题,不由得很是头疼,也不晓得面前这个小姑娘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消息。
他犹豫许久,终于如实点头道:“死了。”
顿了顿,他又道:“宋煜呈上了宋家百年间来的两百一十二条罪状,其中最后一条——是通敌叛国……”
他观察着沈如茵的脸色,见她面上没什么变化,才继续道:“皇上当即下令将宋家满门处斩,上至留朱侯,下至奴仆,无一幸免。皇上念及宋煜一腔肝胆,特赐他死于御剑之下——当场便在昭午门前亲手将他一剑穿心。”
“赐死?”沈如茵冷笑一声,“意思是,宋煜死在他的剑下,死得很光荣?”
“对于宋煜来说,这大概的确是最为体面的一种死法,毕竟——通敌叛国,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死法。”
“通敌叛国……”沈如茵咀嚼着着四个字,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难道是因为瘟疫?”
她猛然抬起头,意识到自己之前漏掉的信息。宋煜曾经说过,那传播瘟疫之人便是螳螂,可这螳螂……是南蛮么?
可南蛮,为何会独独挑了宋家呢?按理,南蛮最大的敌人除了宁扶清,便应该是掌握最多兵马的姜家才对……
而且,宁扶胤这只黄雀,除了能得到灭掉宋家这个好处,还能从南蛮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还未思考清楚,胭影忽然从门外闯进,甫一入门,她便面对沈如茵跪下,冲沈如茵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沈如茵一惊,忙上前欲将她扶起,却没能挪动她分毫。
胭影铿锵开口:“属下此来是要请罪,还请您让属下跪着。”
沈如茵松开她,疑惑道:“你有什么罪?”
“先帝是我害死的。”她跪得笔直,面上无一丝惧意,更无一丝悔意,“周冶曾经质问于我,我也曾说过,我从未对不起姑娘分毫。”
她抬起头,直面沈如茵的目光,坚决道:“我也未曾对不起先帝。”
沈如茵看着她,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你起来罢,此事,想必先帝也不会怪你。”
“即便未曾对不起他,也依然是罪。”她不卑不亢地再次磕了一个头,“身为下属谋害主子,是该受千刀万剐之刑的罪过。”
沈如茵心头一跳,直觉不好,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直药瓶,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倒出一颗喂进嘴中,连苍叶也没来得及拦住她。
“这药是杜白给的,听说会让人死得很痛苦,想必姑娘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