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冶上车时掀起的袍子似乎都蕴藏着一阵凌冽的冷风,沈如茵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马车缓缓移动,周冶冷眼瞧着杜白手中的书,摆起万年不变狐狸笑,“杜书生这本书我先前瞧了几眼,也觉得甚是有趣,不知杜书生看了这一路,可有什么体悟分享?”
“这个嘛……”杜书生砸了一下嘴,将书合上,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我方才看见一处,写书中女主人公上街买萝卜,这其中一家卖的萝卜白白净净又大又甜,而另一家卖的萝卜却是皱巴巴又苦又涩,那女主人公最后却买了后一家的萝卜,周先生可知为何?”
“因为头一家的女儿是她前夫的现任夫人。”
“咦,你如何知道?”
周冶但笑不语,一副尔等小儿科终究不能奈我何的样子。
“那周先生从这件事中看出了什么?”
“我倒想先听听杜书生您的见解。”
“从这件事中,我认为可以看出,有嫉妒心的女人最是可怕……”
“呵!”
杜白还未说完,便听见周冶一声呵打断他,迟疑道:“周、周先生有不同见解?”
周冶哼了一声,痛心疾首地将他那只好腿打得啪啪地响,看得沈如茵甚是担忧。
“我竟不知读书千百遭的杜书生,看书竟是如此肤浅。”
被周冶责骂,杜白却不生气,反而恭恭敬敬道:“杜白不才,还请先生指教。”
“这买菜便如同当政,岂是嫉妒二字可以概括的?那家女儿抢了她的夫君,那么不论他家的萝卜好与不好,都是买不得的。正如同姜白莫宋四家,其子嗣都是人中龙凤,若论才华手腕,有几人能敌?可如果是你,你是否会心甘情愿任命他们为官?是他们抢了皇族的权,而如今要拔了他们的根,又岂是仅因嫉妒二字便可以批评的?”
听见这一番高谈阔论,杜白恍然大悟,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如茵转头看周冶,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烧糊了脸的表情:周大哥,您这忽悠人的本领实在是可以啊!
接下来的路上,周冶开启了强大无敌的忽悠功能,硬生生逼得杜白说了一句“小生这般学艺不精,实在愧对吃下去的粮食”才罢休。
沈如茵觉得无聊,半路便遭不住,歪在车内睡着了。
被周冶摇醒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沈如茵揉了揉眼睛,昏头昏脑问道:“到了?”
“我们今夜只得宿在野外,现下天已经黑了,起来吃点东西再睡罢。”
周冶将水壶递给她,苍叶也从马车外进来,四个人围在车里吃东西,也有那么一点温馨的意思。
沈如茵一边嚼着福余记的糕点,一边想着他们此行,问道:“我们走了有十来天了吧?”
“有半月了。”
“也不知皇兄现在走到哪儿了……”
“我们用的是两匹全京最快的马,又是由苍叶驾车,且在公主您的督促下如此般不眠不休赶路,以三皇子他们的速度,再有十日我们就应当能追上了。”
“还有十日……”
“十日已经很快了。”
“你这个路走得对不对啊?”
“到南疆的官道只此一条。”
“万一……”
“好了。”周冶有些不耐烦地皱眉,“您就不要担心了,我们会追上的。”说罢便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再不出声。
沈如茵低下头,她是怕万一在自己还没追上时,宁扶清就已经被英雄帮的人掳走了……
书里没有交代宁扶清具体是何时何地被掳走,而她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沿途寻找。
万一他已经……那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都是白做了么?
吃饱喝足后,沈如茵忧心忡忡地入睡。
为了避嫌,马车里只有她一人,另外三人都在外面火堆旁睡觉。
这一路走来,沈如茵也知道周冶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好,也不知在外面睡一夜会不会染上风寒……
唉……
沈如茵等着马车顶,对自己说:沈如茵,你在乎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想了半天,终究觉得不放心,半夜里偷偷摸摸起身在座位底下翻了半天,只翻到周冶平常盖腿用的小棉被。想了想,觉得有总比没有好,便哆嗦着跑到外面去给周冶和杜白盖上。
啧,那杜白睡觉就跟八爪鱼似的贴在周冶身上,想来周冶也会温暖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碰着他的伤腿。
如此想着,沈如茵仔细比划了一下被子隆起的位置,判断杜白的腿大概架在周冶腰上,这才放心离开。
再回到马车上,心里终于安定了些,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冶表现得和平常无异,好像并没有发现他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只是往常他剥桔子都只给沈如茵一半,今天却给了一个整的。
沈如茵心想,原来厚脸皮周冶,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又走了十日,沈如茵几人还是没有看见宁扶清的半点影子。
她有点泄气,扯扯周冶的衣袖,“你不是说十天后就能找到他嘛……”
周冶也毫无办法,迟疑道:“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