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讳道。
这让一旁的谢文元一愣,来之前,府台大人可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好端端的,她怎么竟到巡抚衙门借钱来了!
“借钱?”程远志的瞳孔都放大了些。
“是的。下官想要向巡抚大人借三百两银子。”青辰不紧不慢道,“下官打算用这一百两银子来买些新的农具和耕牛,发给百姓开垦荒地。等到秋收以后,下官再还给大人。”
按照大明的体制来说,巡抚管辖着各府。于公,各府应向巡抚上交税赋,于私,下级也该孝敬上级。也就是说,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青辰给程远志银子,而眼下,她竟反过来问他借起钱来了。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程远志没吭声。
大明的制度是一省要自负盈亏,也就是说,能花多少银子得看收了多少银子。而官府的收入来源只有税银,这些税银还得按例上缴,剩下的钱才用来应付衙门的日常开支和官员的俸禄。云南省并不是很富庶的省份,维持收支平衡已是十分勉强,更别提有盈余了。
现在沈青辰一开口就借三百两,程远志只觉得心上的肉都被她扯了一下。
“我没钱。”程远志有些不高兴道。
云南偏远,今年春天收的税银还没上缴,这人竟敢就打起了这上面的主意。
他自己刚到云南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她就来问他借这么多钱。巡抚衙门的开支本来就捉衿见肘,被她借走这么多,他这衙门里的人还活不活。
青辰却是淡定地厚着脸皮道:“大人有钱。这税银里……”
各省向朝廷上缴的税银,除了绝大部分是进国库以外,还有一小部分其实用来孝敬户部和徐延的。这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而且这一惯例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上一任云南巡抚将就将这个潜规则执行得很彻底。
青辰在户部干过,所以知道了这里面的猫腻。
“巡抚大人,若是不孝敬户部和徐阁老,大人是有盈余的。怎么会没钱呢?”
程远志听了青辰说的话,眉毛不受控制地上挑了起来,心只道这个人真是想钱想疯了,竟连徐延的墙角都敢挖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程远志是一个跟她一样疯的人。这部分孝敬的钱,他本来也不打算交!
在青辰来之前,巡抚衙门的人已向程远志汇报了拟上缴税银的情况,他已经吩咐下去,打点的银子一概免了,留下为云南百姓所用。只是没想到,钱他还没看到,这个沈青辰就早已打好花钱的算盘了。
这让他有一点点不甘心。他担着被上头找茬的风险扣下的钱,还没想好怎么用呢……
“去账房拿了银子,赶紧走吧!我要歇息了。”程远志初到任,已是让青辰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再不走,他只怕就要撑不住了。
青辰立刻颔首,“多谢程大人。今年秋收后,下官必定奉还。”
……
青辰和谢文元回到元江府衙,府衙内的人听说了这些,无不欢呼雀跃。
新来的府台大人果然是不一般,别人都是给巡抚大人送银子去的,他们的沈大人是带着巡抚大人的银子回来的!
青辰还没怎么休整,便去找了她带回来的袁松。
袁松得了青辰相救,心中很是感激。对于这位一心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把自己从牢狱中救出来的父母官,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辰还寻来了其他擅于耕种的人,与他一起探讨,集思广益。而记事员则将他们所述一一记录下来,编成了一册书。青辰将这书刊印了很多册,下发给了各县。除此之外,她还让袁松的人到各县去讲解册子中的内容,为县官们答疑解惑。
各县接受完指导以后,又开始对百姓们进行指导。就这样一层层培训与转培训,用不了多久,元江府各地百姓就都知道了这一套个耕种的方法。
该施多少肥,间隔多长时间浇水,被虫蛀了以后又如何处理等等,都是经过袁松等人积攒了多年的经验而定下的标准。
在此之前,元江府的百姓们都以为种粮是最寻常,也是他们最熟悉而精通的事。他们各自循着自己的经验,年年如此种法,从不知这干了一辈子的活,竟也会有不妥之处。被指导以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很多地方,其实可以更好。
用一句谢文元从青辰那里听来的,他自己不是很明白的话来概括——这就是科学。
除此之外,青辰还用从程远志拿借的钱买了农具和耕牛。此前因为许多百姓加入白莲教,舍弃了自己的田地,很多地无人开垦已是就荒废了。青辰心里很清楚,土地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荒着。
田地原本的主人不开垦,她便只能请其他勤劳的人来开垦。她给这些人发了新的农具和耕牛,并许诺这些地上收成的一半归于他们。想通过付出劳力过上更好生活的人,自然十分乐意。
今年云南的气候很不错,雨水不多也不少。到了六月,元江府的稻子已经有二尺高了,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
青辰经常会到田里去看看,只一看就让她感到心潮澎湃。
有什么东西,比这些象征了生命力的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