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都出发后,到我死之前,我的记忆都很零碎,我只记得是你喂了我毒药。”
“我喂了你毒药?”秦书淮嘲讽笑开:“如果不是你一直哭着求我,我会给你喂毒药?!”
“我知道,”秦芃深吸了一口气;“我如今知道了,书淮,是我错了。”
“秦芃,”秦书淮抬眼看向她;“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再问你,除了姜漪,你还重生成为过别人吗?”
秦芃微微一愣,然而不用她说,看着秦书淮的眼睛,她便知道,他一切都是知道的。
秦芃慢慢笑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挖银子的院子,只有董婉怡住过。”
秦书淮突然觉得这世界这么荒唐,他走到秦芃身前,低头看着她:“所以,你嫁了我三次,对吗?”
“是啊,”秦芃眼里却满是庆幸:“书淮,你看,我们多有缘分。”
秦书淮没说话,他看着秦芃,却只问了句:“疼不疼?”
秦芃没有明白他的话,呆呆看着他,秦书淮将目光落在她腹间,艰涩道:“身中七剑而死,疼吗?”
秦芃终于听懂了,他是在问她,死的时候,疼不疼。
“宫廷里的秘药,入唇则亡,疼吗?”
“其实……”秦芃苦笑:“还是第一次死的时候,最疼。”
“那时候太绝望,”她轻笑:“我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记得我在你怀里,你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我心甘情愿为你放弃了那么多,陪着你来南齐。我以为前面的艰难险阻我都能走过去,却没想到死在你手里。”
“那毒药入肠,真的特别疼。”
秦芃闭上眼睛,想起当年:“疼得我日日夜夜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冷汗涔涔。后来我想,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说着,她睁开眼,看向他:“如今我明白了,因为,这是爱人给予的。”
“装满了绝望的毒药,你说,怎能不疼?”
秦书淮看着她的眼,心里被疼痛挤满,他觉得自己近乎无法呼吸。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句形容,都在他心上划开锋利的伤口,昭示着这么多年,他的无用和荒唐。
他以为他为她报仇了。
他费尽心机,他步步为营,他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与这些人一起沉沦。
结果呢?
他杀了她,一次又一次。
秦书淮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他脑海里浮现出她死前的模样、姜漪死前的模样、董婉怡死前的模样……
为什么他没发现他们是一个人呢?
为什么,她明明在他身边,他却从来不曾察觉呢?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问我?”
他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自己,感觉随时可能倒下。
然而他却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他静静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两个月的记忆,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可你什么都没做,你只相信你的记忆,然后给我判了罪。”
“你在惩罚我。”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眼睛,笑出声来:“秦芃,我这样生不如死的六年,你看着,心里大概,十分快意吧。”
秦芃脸色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明知道有那么多可能误会可能误解的地方,当年却未曾对他开口。
她心里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可她不能对着这个人说出来。
“当年你总对我说,你爱我,你喜欢我。”
秦书淮的笑声慢慢收起来:“从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就总对我这样说。说得久了,我也信了。”
“如今我才明白……”
他放下手来,目光落在秦芃身上,苦涩又温柔:“芃芃,你其实啊,从没信过我,也未曾真正爱过我。”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痛苦的六年呢?”
“理由很简单啊。”
“芃芃,你不够爱我。”
这话让秦芃瞬间惶恐起来,她抓住秦书淮袖子,焦急出声:“书淮,这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秦书淮静静看着她,她面上全是惶恐,与当年那个张扬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全然不同。
他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我不信。
“芃芃,”他苦笑:“当年你也同我说过,你爱我。后来呢?”
“你如今的话,”他身体微微颤抖:“我一句都不敢信。去北燕吧,你留在齐国,我害怕。”
“不是怕你受伤害,”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是怕你害我。”
“秦书淮!”
秦芃提高了声音:“别说气话。”
“我从不说气话。”
秦书淮语调平静:“秦芃,你走吧。”
说完,秦书淮站起身来,甩袖离开。
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她活蹦乱跳的时候,就不可能留住他。如今她更是留不住他。
她知道那六年他过得太苦,也知道那六年他过得太难。
这些伤害都是客观存在无法抹平的,因此想起来,才越发心疼。
秦芃跌跌撞撞起身追了出去,秦书淮却没有回头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