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和尚连忙摆手,舌头都打起了结:“没,没什么东西。”说着,他强自笑了起来,“大约那贼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所以才过来找吧。”
对于他语焉不详的回答,周锡兵不置可否,只继续问自己的问题:“你是在今天才发现被掉了包吗?”
中年和尚连忙点头称是,他有点懊恼:“这些天太忙了,没有顾得上,也不知道被谁趁机也拿走了。”
周锡兵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了手套戴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坛子。坛子的分量不轻,里头不知道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满满当当。他上下摇晃一下,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周锡兵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普云大师去给顾家祖坟做法事之前,庙里头有没有来过什么特殊的人?”
中年和尚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松垮垮的脸此刻也紧绷了起来。他像是察觉到自己太过肃穆了,又强行动了动唇角,浮现出一个看上去轻松了点儿的表情:“逢年过节的时候,庙里头的香火尤为旺盛,人来人往的多得很,我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周锡兵点了点头,继续问了下去:“平常都是谁在负责这边的卫生?”
中年和尚立刻将日常负责洒扫的和尚叫了过来。这是个十七八岁,看上去有点儿愣头愣脑的年轻和尚,他冲周锡兵行了个礼,老老实实地作答:“我每天都要扫洒佛堂,可是如果师父不说的话,我也没留心到坛子被换了。”
中年和尚恼恨得一闭眼,叹了口气:“真是一分钟不看着,都不行。”
周锡兵冲那个自觉闯祸的小和尚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轻声道:“那这些天,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出?”
年轻和尚的脸色愈发茫然:“我不知道,我,我平常不负责待客。”
“师父,您又是怎么察觉到这坛子被人更换了呢?”周锡兵突然间转过了脑袋,目光犀利地盯着中年和尚,“师父您平常日理万机,怎么会比这位小师父对坛子的情况还了解?”
日常负责管理坛子的小和尚尚且分辨不出坛子是否被掉包,长年忙碌着庙中大小事务的大和尚却了如指掌。这个貌不惊人的坛子,到底有哪儿值得关注。
中年和尚的脸绷着,朝周锡兵念了声佛号,声音镇定的很:“他年纪小性子不定,哪里愿意留心这些事。我自小在庙中长大,自然更在意一些。年前我过来擦拭的时候还特意摸过一回,所以今天一上手就知道不对劲了。”
周锡兵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在坛子周边梭巡了好几回。小和尚虽然对坛子不比大和尚上心,可这里的确被擦拭的十分干净。隔了好几天的功夫,那个偷偷换走坛子的人能够留下来的线索几乎已经等同于没有了。
中年和尚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在禅房门口急得语无伦次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的坛子,丢了就丢了,又何必在意呢。
周锡兵的目光在佛殿中扫视了几圈,突然间落在了中年和尚的脸上,声音低沉:“师父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坛子中装着的东西的?”
仿佛炸雷在头顶上炸开了,中年和尚的笑脸也崩开了,他扯了好几次脸皮之后,才勉强镇定下来:“周警官您说笑了。这个坛子都不知道摆在这里多少年了,庙里头谁也不清楚究竟装了什么。师父只让我们修行,从不曾说过。我又从哪儿知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十五年,或者是十六年,不会更长。师父您应当印象非常深刻。”周锡兵的视线像是能够穿透中年和尚脸上面具一般的假笑,狠狠地戳进他的内里。
普仁和尚去世之后,普云大师就不再管理庙中的事务了。庙中的实际管理者哪儿来的时间对一个坛子分外在意?唯一的解释是身为大弟子的他,已经隐约猜测出坛子中的东西跟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惨遭横死的师叔有关。
中年和尚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旋即摆摆手:“警察同志真是高估我的记性了。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清。”
周锡兵的目光始终未从和尚的脸上挪开,他的声音一直不算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意压低了:“正月初八是释迦摩尼佛出家日,最近一次佛的生日要到下个月。师父您如此繁忙,到底为什么还亲自过来擦拭坛子呢?你是不是想验证一下,当日看到的坛子就是佛前的那一樽?”
坛子这东西说常见极为常见,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就不太容易见到了。周锡兵最近一次看到坛子,就是在顾家祖坟当中。那个原本摆放在棺木上的坛子在众人的推攘中摔落了下来,砸成碎片。当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坛子中的福尔马林液跟眼球还要耳朵上了。即使再看坛子本身,他也是更多地关注在坛身的符咒上。专案组特意请教了擅长此道的僧道,得到的答案都是镇压恶鬼的符咒。这种符咒常见的很,甚至在网上都能随意买到或者是自己买了黄纸朱砂依葫芦画瓢。
中年和尚沉下了脸,他双手合十,朝周锡兵行了个礼,念了声佛号之后才开口说话:“警察同志,我不知道。”
周锡兵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为什么不贴上符咒镇住呢?因为心中有愧疚,因为心中有敬畏,想要借助佛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