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粉一肚子牢骚堵在喉咙里,憋得脸皮子泛红。农村的姑娘家,要是传出个懒名声,尤其连煎饼都不能烙,那可就糟了,往后找婆家都不好找。要知道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娶媳妇首先看姑娘的活计,性格长相还在次要。你说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谁愿意娶个死懒不动的女人回家当摆设?
冯小粉懒是懒,躲在家里懒,可偏偏在外头喜欢装出勤快的样子,一心想让人夸她勤快能干。
冯小粉一边瞅着东屋的门,一边气哼哼往厨房走,心里一劲儿埋怨她妈怎么还没出来护着她。往天这时候,她妈早该出面来帮她解围了。
要说冯荞也是心里纳闷,今天这寇金萍有点儿奇怪,平常她就算躺在床上不动,也不耽误她嘴皮子利落地骂人,今天怎么一直没开腔呢?
冯老三背着粪筐回来的时候,寇金萍终于从床上起来了,扶着门框,皱着眉头出神。
冯老三却没那闲心注意老婆的反常,他忙死累死,一堆农活等着干。冯老三忙匆匆去厨房,跟冯小粉要了个热煎饼,卷了两根葱叶子,一条萝卜缨煮的黑咸菜,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转述今天生产队长的安排。
男劳力下田耕地,一家出一个女的跟着牵牲口;余下的妇女,地瓜育秧。
“我今天头疼,怕是出不了工了。”寇金萍说话时捂着额头,皱着眉,一副病歪歪难受的样子。她今天不想出工,她需要呆在家里好好想一想将来,既然重生了,总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一定要过上享福日子。
寇金萍看一眼冯荞,做出安排:“她们三个丫头……叫小粉跟去牵牲口吧。冯荞和小胭去育秧,地瓜育秧活儿也不重,你跟队长说说,小胭去了,好歹也能算一半工分呢。”
“妈!”冯小粉难以置信地大叫一声,牵牲口耕地多累呀,又脏又累不说,干不好还要被扶犁的人奚落,地瓜育秧相对就轻松多了,她妈这么安排,是不是有毛病呀?
“妈,你说叫谁去牵牲口?”
“你去。”寇金萍说,“去了好好干活,听话,你也不小了。”
“妈,你今天啥毛病呀你?”冯小粉生气地指着冯荞,“你叫冯荞去育秧,坐个板凳就把活儿干了,叫我去牵牲口?到底谁是你亲闺女呀?”
冯荞对寇金萍的安排也有些意外,听见冯小粉这么说,冯荞嘴角微微一翘,心说这个冯小粉能不能别犯蠢,要知道,寇金萍明明偏心却怕人说,最喜欢在外头标榜她把冯荞当亲闺女。果然,寇金萍一听闺女的蠢话,忍不住就开骂了。
“说的什么浑话,你这个死丫头,这家里你们三个丫头,我还不都是当亲闺女疼的?”
寇金萍满肚子的心思没法跟冯小粉说啊,男劳力去耕地,孔志斌肯定也要去的,冯小粉一起去了也好多接触。生产队干活,年轻人本来就喜欢凑一堆,好让小粉跟孔志斌多一些机会相处,正好隔开冯荞。
寇金萍甚至都设想了,孔志斌和冯小粉,本来就都是干活跟不上的,俩小年轻正好落在后面,说说聊聊多好?让小粉和孔志斌多相处,她再想法子助推一把,俩年轻人说不定就好上了。
她没法明说,冯小粉也没法理解,心里对她妈一肚子的牢骚不满,红着眼睛生闷气。
冯荞对寇金萍今天的表现也觉得奇怪,难不成寇金萍忽然就转了性,真决定要当一个好后妈了?冯荞当然不信,也没那工夫细琢磨,她忙着喂猪喂鸡吃早饭,东方才露出鱼肚白,听着生产队长敲钟了,赶紧拎上竹筐上工去。
☆☆☆☆☆☆☆☆
熹微晨光中,育秧的妇女在大场边上聚齐,老的小的,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主任挽起袖子,大声吆喝着分派任务。身板壮经验足的妇女去耘土做苗床,小姑娘们跟一群年纪偏大的妇女,被分去扒地瓜、挑地瓜种。
种地瓜,是要在早春时节育苗的。生产队头年秋天在大场边挖了地窖,专门存放留作种子的地瓜,这会子打开地窖,里头的地瓜一筐筐拾出来,倒在地上堆成几大堆,大家就端个小板凳,也有席地而坐的,围在那儿挑选。
这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活儿,保存完好的地瓜挑出来做种子,坏的烂的拣出来,丢在一旁,完了分给各家带回去,把坏的部分削一削就煮熟下肚了,坏的部分也丢不得,削下来切片喂猪。
所以,妇女们宁愿坏的多一些,甚至有人故意把好的也捡出来丢在坏的堆里,这一开春青黄不接的,一家老小面有菜色,多吃一口是一口。不过这样的小动作要十分小心才行,妇女队长就在旁边瞪大眼盯着呢,拣出来的坏地瓜,妇女队长还要翻看的。
“冯荞,别干了,歇会儿。”
二伯娘瞅着妇女主任没注意,随手把一个地瓜丢到旁边土堆里,悄悄用脚踢了些泥土盖住。冯荞全当没看见,下意识的帮二伯娘望风。没办法,二伯家三个堂哥,正是吃穷老子的年纪,二伯娘从自己嘴里省,经常吃不饱的。
“哎,荞啊,寇金萍今天咋叫你来干这个?她还真舍得叫她亲闺女去牵牲口耕地?她那个弯弯心眼子,又想搞啥事情呢?”
“不知道。”冯荞老实回答。
“你回去可小心着些。你说这村里三老四少,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