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说完,宝茹心里就咯噔一下,糟糕!说的太重了!果不其然,姚太太立刻沉下脸来。
“怎么叫糟蹋?难不成我不是你亲娘?我晓得你大姑家不是什么好人家,若是以往定然万万不可,可如今的境况又这样也是一个法子啊。你大姑刻薄,可天底下有几个婆婆是和气的?日子都是......”
“没有什么如今的境况,我们家的境况还没变呢!”宝茹不愿再听她说下去了,板着脸打断了。
然后行了个礼,不等姚太太应答便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东厢卧房,扑在床上,再也忍不住,眼泪扑漱漱地往下落起来。
第5章 员外归家
宝茹正在哭,她这哭是为了委屈,却又不是为了那一点委屈——‘这该死的古代!’她心中又一次忍不住咬牙痛恨。
初时她是为了母亲那样想委屈的——她竟然把自己可能会过的苦日子那般轻描淡写!她又不是后娘!
她的确不是后娘,可是这一点才教人更加无力。她自己只怕还想着这全然是为了你好,为你打算呢!是的,姚太太真的就是那般人,笃信投成女胎是上辈子没积德的缘故,受些苦不过是常理罢了。或是说,她不觉得那些苦是苦呢!更叫人心寒的是,不是独她一人这般想,世人这样想的多了去了。
她早知道自家这娘亲是再正统不过的古代妇人,平常里那些贞静柔顺的话儿,宝茹听过也只当是寻常,直到今日她才第一遭儿晓得这世上对女孩子的可怕。一时之间,心绪难平,连日来的辛苦委屈也一齐涌了上来,心中竟有了从未体会过的苦楚。眼泪便不住地淌了下来。
这一遭儿过后,又是几日,依旧是宝茹料理家里家外。
那日,姚淑芬似是被震慑住,但到底舍不得这好处。后头又与她两个兄弟合伙,每日来闹上一遭——想着能占些便宜也是好的。宝茹让来旺紧守门户,若是那起子亲戚歪缠,是决计不开门的,只让他们在门外吵闹。也只能暂且这般了。
家外这样吵闹,家里却格外肃静。那日从正房卧室出来后,宝茹虽每日依旧关照姚太太的汤药衣食,但再不肯去她房里请安。对她那样温和慈爱的母亲,却有那样她不可接受,甚至是厌恨的念头——她不知如何见她。不至于怨恨,但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偶尔廖婆子也会劝说:“姐儿服个软吧!如今这样与自家亲娘赌气又算个什么呢?”
宝茹只是摇头,这可不是为了赌气。这几日,平静时她偶也想着,自己是有些错的,自己从没真正融入这个来了三年的世界。虚浮着俯视着,竟没得一点过日子的踏实,她是决心不再如此的。可有些事不同,那一点自爱自立是她不能碰的底线了,她不肯像个古代女孩子那样没了自我,混混沌沌地过日子!
如此捻指又是四五日过去。这一日,刚吃了早饭,姚淑芬与她那兄弟又在门口赖着。吵闹叫骂,或有那等闲人,最喜看些热闹,便围着姚家门口指指点点。今日声势格外大些,姚家屋子不算深,正院与外头只隔了两道墙,便分外叫人心烦!可宝茹也没得法子,若是驱赶或是与他们说理,他们只会越发起性儿了!
宝茹正暗自忍耐,要小吉祥儿找些纸张出来练字儿静心。忽地,外头爆出一阵极响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拍门声。宝茹本不想理会,姚淑芬兄妹间或拍门惊扰也不是第一回了。却不想之后是一阵极熟的声音——是安排去吴山镇照顾姚员外的白老大。
“太太!大娘子!快开门来!东家回来啦!”
乍一听,宝茹‘唬’地一下起身,没等她迎到垂花门,姚员外带着小厮来兴已迎面过来。
在外病了一场,本来就不甚发福的姚员外越发清瘦了。他在外病了这么久,宝茹不愿相信好好的人会这样就没了,可如今这种事却是寻常,人都说姚员外只怕回不来了,连家里的下人都早就嘀咕起来了。
来到这世界,宝茹最依赖的便是这个父亲,如今看见他平安回来,当下便流下泪来。
姚员外早年行伍出身,最不耐烦女子啼哭,可若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是不能不管的,越发不知所措。
还是来兴在一旁提醒道:“姐儿别哭,老爷平安归家,是好事儿呢!且一同去见太太吧!”
姚太太本是听到叫门声就要下床的,但奈何躺了多日没得力气,到底廖婆子劝住了她,只起身半靠着坐了起来。
两夫妻见面,俱是大病过一场,脸色白白,清减许多。姚员外抱住老妻肩头安慰一番,又重新照顾她躺下。
“你且安歇,我还有些事情料理!”
说完便带着宝茹出了正屋。
的确有好一番事情要料理,他这一回回来却不是白回来的,带了有好些货物呢!方才白老大没进屋来就是在外盯着车船行的人卸货呢。
姚员外自码头下船,立时雇了车船行十来辆大车,连人带货一气儿拉回了家。此时宝茹随父亲出来,家里的大门和垂花门都全开了,卸货的车夫来来去去,箱笼等全堆在了院子里。
宝茹走出大门,见许多街坊都来看热闹,而姚淑芬兄妹却不见了踪影,想是见姚员外回来便立刻寻空一溜儿跑了吧,当下便不再理会。许多妇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