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绽放的笑容刹那间僵住,苏凌怔了一下,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身边的那个人。
方才他的心神被她吸引,未曾留意到她身旁尚且站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三四岁年纪,衣饰形貌俱是上乘,五官出众,隐约有点眼熟。
苏凌心念急转,思索此人是谁。而那少年却一把揽了程寻,挑衅地望着他。
两人耳鬓厮磨,亲昵无限。
苏凌只觉得这一幕刺眼的很,胸口堵得他难受。
这少年是谁?为何同她如此亲近?她今日告假,就是为了见这么个人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上前询问她的冲动。他紧紧盯着她,想要看一看她这时的神情,想要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然而程寻低着头,她听三哥说完“还没有”时,心里着急而又不安。怎么回事?
终于,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暗暗松一口气,心说,还好还好,他们就要走了。
可惜,那脚步声却忽的停了下来。她心里一咯噔,听到了她所熟悉的声音:
“两位是要到崇德书院去么?看公子眼生,不知是哪一讲堂的学子?”
程寻不消看,也知道这是苏凌同学的声音。她呼吸微滞,心想这是苏同学能干出的事情:小心谨慎。上次杨姣姑娘在书院门口,苏同学也是这般不肯轻信。
不过,她并不想苏同学把这怀疑的精神发挥在她身上啊!
苏凌说完,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沈夫子。
后者会意,轻咳一声:“两位可能有所不知,书院有规矩,非书院人员不得入内。”
苏凌目光灼灼,盯着伏在程瑞肩侧的人。
她难得长发披背,如墨的秀发在背上迤逦铺陈,如同一块上好的锦缎。
然而有一只手却放在她头发上,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被他视线锁着的程寻隐约能察觉到身后有灼人的目光,她自己就是书院的学子,可惜她动也不敢动,唯恐苏凌和沈夫子识破她的身份。——她还想继续在书院读书呢。
轻轻拽了拽三哥程瑞,她无比希望他能好好应对。
幸好程瑞从不让她失望。
面对这师生二人的质疑,程瑞只是一笑:“原来是夫子,失敬失敬。我确实不是书院学子,敝姓程,就读于国子监。明日休沐,特携小妹来拜访伯父。”
沈夫子点头:“原来是程家宝树……”
“小妹?”苏凌双目微敛,借着朦胧夜暮色,打量着程瑞。
他想起这人哪里眼熟了,此人神清骨秀,俊逸大方,倒是有三四分像书院的程夫子。
是她的兄长?
如果是兄长,那就能理解了。他听说有些人家兄弟姐妹感情很好,亲密无间都是常态。
恰逢一阵清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似乎一下子吹到了他的心田,吹散了方才的窝火和酸楚。
短短片刻,他心情几番起落。
苏凌只觉得浑身舒态,莫名清爽。他轻轻一笑,皎若明月:“真巧了,我和沈夫子也要回书院,不如一起?”
她竟然能想出这种方式躲他?真当他会对她不利?她也太小看他一些。
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可偏生又有了逗弄她的念头。
一旁的沈夫子有点莫名其妙,他印象中的苏凌并不是多事的人。今日苏凌对这兄妹二人的关注有些超乎寻常,这让他不免生疑,保持警惕。
莫非这两人身上藏有什么秘密?
一起走?程寻身体微僵,轻轻捏了捏兄长,盼他拒绝。反正她今日是不肯再让苏凌和沈夫子看见她的脸。
她不想再冒险。
程瑞一笑,挑了挑眉:“好……”
“咳……”程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低低一笑,程瑞续道:“好是好,可惜舍妹方才不小心崴了脚,没法一起走。两位先去吧,等会儿我背她上去就是了。”
轻舒一口气,程寻悬着的心缓缓坠落,在心里默默夸赞了一番程瑞。
嗯,不错。
“崴了脚吗?”苏凌讶然,他眼眸半垂,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崴了脚可不是小事。沈夫子精通医术,兴许能帮上忙?”
程寻惊讶,听说沈夫子曾经是个宫廷乐师,会抚琴,会蹴鞠,还会医术?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根本就没崴脚啊。真让沈夫子看了,不就穿帮了?
沈夫子看一眼苏凌,点头道:“是啊,我学过一点岐黄之术。姑娘若是不介意……”
“她介意!”程瑞应声道,“她怎么会不介意呢?我这妹妹,从小读女四书长大,最是守规矩不过。她平生最仰慕的就是曹家妇。曹家妇两位也听说过吧?”不等两人回答,他自己续道:“就是那个被人看到了脚,就直接把脚砍掉的节妇。”
程寻只听得目瞪口呆,三哥信口胡诌的本事果然又精进了。
程瑞轻叹一声,无比真挚:“为了她下半辈子还能走路,这崴脚的疼痛,我想,她还是能忍的。是不是?妹妹。”
程寻沉默以对。三哥说的妹妹,肯定不是她。砍脚自证清白,她下辈子也做不出来。
被人看了脚就要砍掉